一九六六年,那一年注定是极不平凡的。其时,我是平鲁县井坪中学一名学生。
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我们还来不及细数流年时光,来不及细品岁月沧桑,五十多个春夏秋冬就匆流过。
经过半个多世纪沧海桑田后的今天,我常常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想把那年所发生的一件刻骨铭心的大事整理出来。
写这段经历,我的感受格外复杂——这是来自“文革”时,伟大领袖毛主席第六次接見红卫兵的最为真实的見证,也是我在少年时代对这件大事的所見、所闻、所思、所想异常真切的记录。
当我将这篇回忆写出来面世的时候,也就把一个时代摆在了人们的面前。
回忆把我带回了半个多世纪前的历史現场之中,给了我和当年曾参加过毛主席接見的同龄人难得的思考空间,让我们这代人无法回避并加以反思。
这里留下的历史刻痕已经由于时间的距离而显得褪色,但我和这件事之间五十多年的距离,并不能湮没这篇迟到回忆的价值。
反而让我可以穿透历史的迷雾,重新检视历史的潮流和走向。在今天这个全球化和市场化的时代中,由于历史的再度检視,可以让我获得一种饱经沧桑的智慧。
所以应该面对和正視这篇回忆,是因为时空的距离并没有让一切都褪色,而是改写了变化的速度和方向。
在这篇回忆面前,我们会感到一种真实的力量,它超越时空,给我们以启迪,给我们以感悟,旁求俊彦,启迪后人。
一九六六年九月,学校传出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要从每班选出几名学生到伟大首都北京去,参加毛主席接見。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全校。我们这些大山里的孩子,过去只在语文课本里读过描写首都北京:“红墙、黄瓦、美丽、高大”的优美词语和句子;只在画像里看見过毛主席。
听说要去北京,要亲眼見見伟大领袖毛主席。那种渴望和激动的心情是无以言表的。那时候伟大首都北京在我们心里是多么神圣,伟大领袖毛主席在我们心里是多么神圣,无论你怎么说都不过份。
人人都渴望自己被选上,但最终学校决定让部分班干部和三好生去了。由时任井坪中学校党委书记张秋林同志带队,于一九六六年九月组队赴京了。
第一批去北京参加毛主席接見的师生代表刚走不久,学校又传来一个让人万分激动的消息。
消息的大概意思是:毛主席欢迎红卫兵去北京串连,毛主席还要分批分批接見红卫兵。消息不翼而飞,迅速传遍全校,传遍了县城,传遍了农村,几乎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了。
一开始红卫兵组织仅限于“红五类”(革命军人、革命干部、工人、贫农、下中农)出身的学生参加;后来随着文化革命如火如荼的发展,所有学生都可以参加红卫兵组织了,都能去見毛主席了。 这样,同学们都三、五成群,奔向了北京。我和同班同学史秉义、刘增录、杨伟、郭秀梅、邢秀英等组成了一个串连小组,从学校革委会开了赴京介绍信,于一九六六年十月二十六日,从井坪步行出发,准备到朔县乘火车赴京。
一路上,我们遇到拉煤车就挥手拦车,拦住了就爬上煤车让拉一程,拦不住就继续步走,就这样终于到了朔县。到了朔县后,乘半夜大约十二点多的火车,于十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左右到达北京,在永定门站下车。
下车后,根据红卫兵接待人员的安排,在体育场集中排队,按先后顺序等候汽车来接。那天风很大,天也冷,我们又乏又累,又饥又渴,但心里是火热的。一直等到天黑下来,华灯初放的时候,一辆敞篷车才把我们送到古楼西街小学,住进了大教室里。
从十月二十九日开始,解放军叔叔就进驻了校园,他们把一个教室住的学生编为一个排,由一名解放军任排长,负责对来京学生进行队列队形训练。三个教室的学生组成一个方队为一个连,另设连长一人。
排由排长训练,连由连长训练,排训练四列纵队队形,连训练十二列方队队形。排连穿插训练,避免单调性。 队列训练比较困难的是方队行进,方队四列行进,四列变方队队形变换。因为学生互相都不认识,训练的时候,要求要熟悉队列中相邻四人的面貌,在入场过程中,防止陌生人进入队伍。
训练几天后,基本队列成形。二号晚训练结来时,连长宣布:明天毛主席第六次接見红卫兵,早五点出发,沒有车,队列行军,步行到天安门广场。
永远难忘的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三日,这天早上,我们整队集中,首先连长宣布了安全纪律:“队伍出发后,严禁外人插入队伍,路上不许掉队,不得擅自离开队伍,如发現身边人员有变化,要及时向连长或排长报告,不准自行处理”。
连长宣布完纪律和注意事项后,给每人发了两个馒头和一个鸡蛋。我们怀着对毛主席的无限热爱,无限敬仰,无限崇拜的心情,早晨五点就顶着满天繁星去見日日夜夜想念的毛主席了。
当我们的队伍经过天安门广场时,己经是下午三点半多了。这次毛主席接見红卫兵采取的是:毛主席和中央首长在天安门城楼上,红卫兵游行通过天安门广场,接受毛主席接見。 随着“东方红”和“大海航行靠舵手”乐曲的交替传播,有人高喊:“我看見毛主席了,毛主席万岁!”。
这时,千万双眼睛注視着毛主席,千万颗红心激烈地跳动着。毛主席万岁的欢呼声排山倒海,响彻天空。整个广场顿时成了一片欢乐沸腾的海洋……这情景,令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我踮起脚尖,仰起脖子,怀着激动的心情仰望天安门。紧张地盼望能看清毛主席,看見了,终于看見了,我看到毛主席穿着军大衣,身形高大、伟岸,他老人家走向西侧又走了回来,频频向我们招手,好像是在召唤我们。
我兴奋地高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周恩来总理一边和我们共同歌唱“大海航行舵手”,一边指挥着人流向西行进。据说毛主席这次接見了200多万红卫兵。
毛主席接見红卫兵结束后,红卫兵开始有序、缓慢地撤离天安门广场了。因人多,迟迟撤不出来,轮到我们出场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回到住地时已是晚上九点半了,从出发到返回一共十五六个小时。 与我们同行的有烟台的一位女同学,因沒有看清毛主席,回到住地后一直不停地哭,我们劝了好长时间才停止了哭泣。 有人说,毛主席接見后,天安门广场清理出被挤掉的鞋子,就拉了好几车。我在天安门广场呆了十几个小时,没有看到丢掉的一只鞋。退场时也是步走回住地的,一路上干干净净,一点垃圾都没有,更别说鞋子了。 值的一提的是我的同学史秉义,他光荣地登上了天安门覌礼台,幸运地到了离毛主席最近的地方。
这可能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也是他学生时代最辉煌、最出彩的亊了。在我们全校师生中可能是别无分店,仅此一人了,反正我没有听说过井坪中学的学生中有第二个登上覌礼台,受到毛主席接見的。
连长让我给史秉义做担保,保证他不出事,这可能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毛泽东时代的人都是那么可爱可敬,无论是叔叔、阿姨、大哥哥、大姐姐、解放军、民警、还是小朋友们,对人都是那么热情,那么友爱。 有一天,我和同学刘增录去了北京大学。从北大出来,横穿马路时,我们这些土眉混眼,楞头楞脑的山里娃,哪里懂得“红灯停,绿灯行,过马路要走人行横道线”的交通规则呢。 我们俩只見大街上各种车辆川流不息,等了很久,车辆仍然源源不断。这时,我瞅見车不太多的时候,俩人拔腿就跑横穿马路,但当跑到路中间时,说时迟那时快,一辆大客车开了过来,我被撞翻在地。
司机急刹车,然后送我到医院,经检查,我这个山里娃,皮硬肉厚,只有点皮肉伤,无大碍。
司机把我送回住地,一再说:“你吓死我了,那里不是人行道,你们怎么突然像射箭一样冲出来了,好危险,幸亏沒出大事,今后可千万注意了”。
走时给我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有事让联系他。他一再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件事后,我们都接受了深刻教训。对我来说,以后横穿马路更是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经常站在路边不敢过,有好多次都是首都的大哥哥,大姐姐,叔叔,阿姨拉着我的手,把我送过去的。今天想起来,仍然覚得毛泽东时代的人真好。 凡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都不会忘记,在毛主席健在的年代,能够受到他老人家接見,是一种无尚的光荣和幸福,是一件终生难忘的大亊。 抚今悼昔,感慨万千,既十分怀念当年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又深切怀念那个年代人们对祖国和领袖真擎、朴素和崇敬的感情。 毛主席作为人类历史上划时代的一代伟人,作为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
他老人家对国家和民族的丰功伟绩将永载史册,彪炳千秋,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永垂不朽!!!
他老人家永远活在中国人民心中,我们将世世代代缅怀毛主席!!!
从四日开始,红卫兵开始陆陆续续出京了。同来的同学,有的不辞而别,不知去向。 来时我们这个组二十多人,走时剩下了六七个了。商量之后,都同意回家。十一月六日乘车,七日就回到了井坪。
当时北京刚微凉,树木开始落叶了,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多冷;但回到井坪后,才感觉金风徐徐,有点儿寒气逼人了。
我去学校打了个照面,校内冷冷清清,没見人影。我想我妈了,想了生我养我的故乡了,已是归心似箭。
但故乡是西山上的一个小山圪崂崂,要回家,还有六十华里山势陡峭,沟大壑多的路程在等着我步走呢。
(仅向陈宝义、史秉义、郭秀梅、邢秀英等提供珍贵历史资料的老同学一并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