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的婚事
口南秀山
我从县里开会回来刚刚走进村头,忽然听见从村里传出一阵“霹雳啪啦”的鞭炮声,接着又是“嘀滴嗒嗒”的唢呐声,鞭炮奏乐好不热闹……
随着唢呐声我来到老憨的矮墙外一瞧,好家伙,院内挤满了人,原来老憨在举行婚礼呢! 老憨并不憨,只是嘴笨,不会花言巧语。他二十多岁时,当过民兵排长,带领民兵学雷锋,夜间月光下义务用架子车往地里拉粪,办了不少好事儿。村里挖河修坝总是少不了他。他能吃苦受罪,年年得奖状。十年前一天下午,村里来了个讨饭媳妇,带着两个孩子,被对门王二婶从中撮合,把讨饭媳妇领到老憨家里,那天晚上,老憨让那女人和孩子住在他房里,自己却到牛棚里去睡草窝。第二天一大早,讨饭媳妇就带着孩子离开了老憨家。有人说,一块多好的肥肉送到朱贵〈老憨的名字)嘴里他都不吃,真憨!打那起,老憨这个不雅的绰号就在村里喊开了。
我正在回想时,忽然主婚人高声喊道:“大家静一静,婚礼进行第四项,由新郎新娘介绍恋爱经过。”突然婚场上变得雅雀无声,这时我爬到矮墙上看得更清楚了。你瞧,老憨那刚刚剃过的头,又明又亮。那刚刚刮过的脸,又红又光:新娘站在老憨身旁,比他矮半头,大约三十六七岁,瓜子面庞,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目光里透出快活的神气。
婚场上静了好久,只听“啪”的一声,老憨那光光头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咋不讲呀?不讲唱首歌也中。”几个青年人等得不耐烦了,你一言,他一语想动手脚。这当儿,新娘瞟了老憨一眼,又望了望大伙儿,她是担心老憨的光光头再挨巴掌,只见她拢了拢滑在前额上几根乱发,抿了抿嘴,莞尔一笑说:“父老乡亲们,俺叫张玉翠,家是江苏人。因俺从小死去双亲,是叔婶把俺拉扯成人,长大后嫁给邻村的一个姓吴的。起初,俺夫妻也很和睦,只因后来他沾上赌博的坏毛病,从早到晚没白没黑的不回家,不光农活耽误了,还欠了数不清的债务。为了还债,他将几间房屋都变卖了……”张玉翠音调里含着忧伤,泪珠一串串儿往下掉。她擦了擦眼睛又继续说:“为了孩子俺没有寻死,只好同他离了婚。今年春天叔婶先后也病故了,俺没了亲人,只好带着小女儿来到豫东姑母家投亲,谁知姑母一家人都搬迁到山西煤矿去了……”张玉翠又抹了一把泪水轻轻地说:“那天晚上没有返回家乡的汽车,天越来越黑,俺抱着小女儿走到公路旁的一间机井房里借宿,突然小女儿发起高烧,在这生死关头是朱贵大哥救了俺,把俺母女用架子车拉到医院里,他又把买化肥的钱替俺交了住院费……朱大哥是个好人,俺愿意跟他生活一辈子。俺会绣花,俺和朱大哥计划在咱村里办个绣花厂,让咱村年轻姐妹都来帮忙……”张玉翠边说边哭,泪如雨洒。你瞧,就连老憨这个铁打的汉子也流泪了,婚场上变得那么静,村邻们再抹眼泪,我的鼻子也酸了,眼眶里湿漉漉的……(原载2006年6月22日《商丘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