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状元传奇》小序
文/陈守印
东原传奇事,状元父与子
原著毕长代,享誉载史籍
才女雷道菊,连载作分期
吾辈皆有幸,寻踪赴故里
第三十二回 大义灭亲
上回说到仁宗皇帝在梁灏的引导之下顺利实现了君临天下的理想,妥善处理了与刘太后、李太后的母子关系。君臣二人也建立了密切的情感基础,从此之后朝野安宁、政通人和,天下太平。
再说梁灏夫妇共生有二男一女,长子梁固、次子梁适。女儿东梅,乳名一个“云”字,位于两子之间。是因为梁夫人在生产时东方祥云满天,院内十余株红梅一齐绽放,全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梁灏夫妇与阎福祥夫妇一起商量,给孩子起了这么个名字。女儿从小至大一直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女儿也很乖巧,凡是看过的书籍皆能过目成诵,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即便是女红刺绣也均是拿手好戏。到了十六七岁,便已经是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亭亭玉立。接人待物,彬彬有礼;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即使是对家丁仆役也是以礼相待,比起当年的梁夫人来也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年春季,有阳谷县青年举子傅光昭经人介绍前来投奔梁灏门下。梁灏见此人虽然说是身材短小,却也倒是聪明伶俐,精明强干。梁灏与之交谈一番,得知其家境比较贫寒,在兄弟数人中排行第二。其他兄弟皆以务农为生,唯他勤奋好学,且深得父母与先生喜爱,以至于年岁不大,便已经在本地小有名气。其父曾多次在人前炫耀:“能光我傅家门庭者,必此子也。”由于此子智力超群且能言善辩,十六岁便考中举人。其师父对其极其看重,因年少时曾与梁灏同为一师之徒,故而修书推荐于梁灏,请梁灏予以指教、栽培。梁灏一来是碍于师兄情面不好拒绝;二来是由此及彼,想到自己年轻时若非几位贵人相助,仅凭自己单枪匹马到达今天这种地步也绝非易事;三者看这傅光昭举止谈吐倒也有些造诣,若加以指教,以后也许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于是就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下来,暂时住于府中外院,让其专心读书,自己一有空闲时间便进行检查指导。
如此过了三年时间,次年科考之际,梁灏为避嫌,特地向皇帝请求辞去主考官一职。不过,这傅光昭也算争气,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金榜题名,外放定州推官,主管该州刑狱。因是初出茅庐、格外谨慎,以致政绩卓著,口碑颇佳。二年后调回京城任中书省右拾遗,属于谏官,负责讽谏,大事廷争,朝廷得失,无所不包,官阶为七品。虽然官小品低,但是职责却很重要,均由皇帝亲自选拔授任,因而被看作是升官的阶梯。梁灏初入仕途时也是走的这个程序。由此许多人认为,这傅光昭在梁灏的光环笼罩之下,前程不可限量。而傅光昭本人则更是信心百倍,行为超常:一则是要感谢梁灏的栽培之恩,称梁灏为“恩师”,与外人交谈时,必定先将梁灏挂于口上,借此机会也抬高自己的身份;二来是想在京城成家立业,建立一个稳定的家庭,也好福寿延续、惠及子孙;三则是想在此基础之上干出一番成就,衣锦还乡之时不仅让乡亲们刮目相看,也能名垂青史,光宗耀祖。
一日,闲来无事,傅光昭便邀请几个同榜进士到一块喝酒聊天。酒过三巡,傅光昭头脑有点发热,话渐渐多了起来。大家听出傅光昭的心思,便指点他托人向梁府提亲,若能成为梁大人的乘龙快婿,今后的前程定是指日可待。其实傅光召早有此意,只是觉得自己其貌不扬,地位不高,家境贫寒,所以一直未敢贸然造次。现在看到有人点破此事,连忙应酬道:“小弟承蒙诸位仁兄抬爱,怎奈小弟身材矮小,相貌平平,加之家境贫寒,如何能入得了梁大人的法眼呢?”
酒友之中有位孙践臣,现在开封府做度支郎中,拍着傅光昭的肩膀不无风趣地说道:“仁兄此言差矣,岂不闻‘尿泡虽大无斤两,枰砣虽小压千斤’啊!你看寺庙道观里的那些泥塑的佛仙神怪,身材倒是高大魁梧,却是被人算计,无心无肝,只能坐立于庙宇之中,长年累月被那烟薰火燎,一个个灰头垢面,难见天日。还有那辽国兵将,身材也是高大,侵犯我边疆时一个个耀武扬威、横冲直撞,但是一旦被我军擒获,便无不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仁兄虽说身材矮小,但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侍奉于皇帝身边,直接为皇帝出谋划策,前程无量,何苦妄自菲薄、自寻烦恼呢?”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地说道:“是呀、孙兄说得极是!朝廷录用人才只能按才录取而绝不会按身材高低录用!”
傅光昭虽说喝得有点高,但是头脑还算清醒,他一再表白 ;“在下与梁大人虽然是有师生之谊,但是毕竟地位悬殊。梁大人乃是朝廷大员,位高权重。而在下充其量不过是一介七品小吏,焉能异想天开、攀龙附凤、岂不是自讨没趣?”
孙践臣再劝道:“仁兄喝多了,你我二人虽然同为七品小吏,但是含金量绝对不同。兄之七品乃是皇帝身旁近臣,为万岁之耳目,为百官所敬畏,更是升迁之起点。想当年梁大人与许多重臣无不都是在这个位子上起来的,仁兄应当珍惜自重才是呀!”
傅光昭闻听,转忧为喜道:“多谢孙兄点拨,小弟感激不尽。尽管如此,但是小弟依然心存芥蒂,毕竟是家境过于贫寒,与梁大人门户甚是悬殊。”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工部员外郎赖贵山看出了门道,也听出了傅光昭的弦外之音,慢慢站起来对大家说道:“诸位仁兄听小弟一言,傅兄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其实他心里恐怕是早已胸有成竹了,与我们说这些,只不过是套我们的话而已。”
其余几人一听赖贵山如此说法,对傅光昭的行为无不十分恼怒、非常鄙视,纷纷起身要走。
傅光昭见此光景连忙劝阻道:“诸位仁兄留步,赖兄误解小弟了。”
赖贵山见傅光昭不肯认账,立即换了口气对大家说道:“诸位仁兄试想:如果傅兄有这些想法,为什么当初不像我们一样直接进京赶考,而是提前一年通过关系投到梁大人门下,请梁大人给予指教呢?而你取得功名后为什么动不动就把梁大人搬出来挂在嘴上,对外人弦耀自己与梁大人的关系呢?难道说你那时就没有想到自己其貌不扬,与梁大人门不当户不对吗?其实你大可不必向我们这些人问计,你还是再去找推荐你的人向梁大人提亲去吧!何必拿我们这些人开涮呢?”说罢,拉着众人拂袖而去。
傅光昭见众人离去,自觉没趣,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临时租屋,向房东老太太讨了一壶茶,喝了半个时辰后,反倒觉得有了主意:赖贵山说得没错,就请自己的启蒙老师前来开封府住上几天,好吃好喝好待承,再到开封几处景点游玩一番,顶多花费上十几两、二十两银子。而后请老师代为出面向梁家提亲,不怕梁家不答应。打定主意后立即修书一封,请老师到开封做客。
再说傅光昭的启蒙老师姓柳名根,原本是个遗腹子。其父在年轻时最爱寻花问柳,染上了梅毒,临死前才知道自己的妻子苏氏已经身怀六甲,追悔莫及,对妻子说道:“若是生个儿子,就叫柳根(寓意为柳家留了一条根),要是生个女儿,随意取个名也就算了。”说完之后就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了。要说起苏氏来,这女人的命也是真够苦的,从出嫁到丈夫亡故,总共也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好在总算是生了一个儿子,有了盼头。孤儿寡母熬了若干年,柳根不负母望,慕名到东平求学,投在梁家营张老先生门下,曾与梁灏同窗三年。柳根当时因性情孤僻,外貌猥琐,很少与同学们来往,故而时常被几个调皮的同学欺凌侮辱。只有梁灏看其可怜,便多次出手相助,亦曾多次从生活上予以接济,使柳根常对梁灏怀有感激之情。
柳根完成学业后回到老家,在没人识字的小山村当了教学先生,而山区的孩子们生性顽皮,又欺负他身材短小、相貌丑陋,大多不服其管教。因此虽然是教了二三十年书,也没教出几个像样的学生。唯有这傅光昭,因其父亲极其渴望家中能出个秀才,故而严格要求傅光昭必须服从老师管教,学出点名堂来。在父亲的高压之下,傅光昭学习极其刻苦认真。这柳根老师偶尔得到这样的好苗子,自然是不肯松懈,将自己平生所学悉数教于一人,使傅光召一十六岁便考中秀才,成为全村有史以来的第一大才子。那一天,柳根先生在喝了傅家的庆功酒后,极力劝说傅家老爹再将傅光召送到县学深造。傅老爹对柳先生深信不疑,便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变卖一空,把傅光召送进了县学,三年以后傅光召果然又考中了举人,这更让柳根先生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便自作主张写信推荐傅光昭到梁灏门下深造。
自从听到傅光昭金榜题名的消息后,柳根先生就一直盼望着傅光昭能够不忘师恩,将自己接出去风光一番。如今接到自己得意门徒的信件,兴奋得手舞足蹈、不能自已,拿着信在全村显摆了一番。傅光昭的老爹听说儿子只请老师进京,而没有自己的只言片语,不由得火气冲上心头,一口气没有跟上,紧接着又是眼睛一闭,啪唧一下子摔倒在地,顿时昏死过去。全家人连忙搀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捶后背的,抢救了半天,方才救得过来。只不过已经无法站立行走,没了正常思维,嘴歪眼斜,一想说话就流口水(按现在的说法属于中风)。这柳老师一见自己惹了祸,不由得心慌意乱,顾不得傅家老爹死活,便草草收拾行装,雇了一头小毛驴,脚底下抹油——溜了。
这柳根在路上非止一日,少不得晓行夜宿,走了七八天,总算是摸到了京城,找到了傅光昭。师徒二人相见,免不了嘘寒问暖,只是谁也不提傅家爹娘的事。傅光昭不提是因为嫌他们给自己丢人;柳先生不提是怕傅光昭追究他的责任。沏茶倒水后接着又是晚宴接风洗尘。师徒二人边吃边聊,傅光昭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柳根先生听了,柳先生见徒弟对自己如此信任,一高兴就满口答应了,将胸脯子拍得叭叭作响,对徒儿说道:“这点小事,就包在师父身上啦!”
见师父如此肯定,傅光昭兴奋得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师徒二人吃过早点,一起上了街,傅光昭先是帮师父选了一身像样的衣服,又买了一些礼品,然后又一起来到梁府。梁灏正在与家人聊天,听家丁禀报说是师兄来访,连忙吩咐到客厅相见。
客厅里,师兄弟二人一见,却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认识谁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其实说起来也正常,因为当年两人一起上学的时候,都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儿童,而如今,都已经是年近半百的老者。不仅是年龄,而且从身材、相貌各方面都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尤其是梁灏,身材魁梧,面如满月,目若朗星,五柳长须,飘洒胸前,气宇轩昂,不怒自威,一派官家气象。而这柳先生由于遗传基因本身就差,加之后天营养不足,生存环境极度不佳,以至于长得五短身材,未老先衰,头发、胡子、牙齿无不稀稀拉拉,满脸皱纹。五官更是极不协调,嘴角如同老妪往下耷拉,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尤其是两只三角眼滴溜溜地乱转,显示出其内在的狭隘、偏执与阴暗,同时又让人感到十分地滑稽可笑。与梁灏的高大、阳光、儒雅、厚重形成明显的反差,让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二人会是师出一门的同窗好友。
看着梁灏那疑惑的目光,傅光昭连忙上前介绍:“恩师,这就是您的少年同窗,学生的启蒙老师柳根柳先生!”
柳根仰望着梁灏,梁灏凝视着柳根,终于从各自饱经风霜的眼神中寻找到了对方儿时的影子,几乎同时握住了对方伸出来的双手,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柳根兄!”
“梁灏兄!”
寒喧之后,梁灏连忙让座,家丁早已上茶,二人边喝边聊,说起少年时代的事情,俱是十分地开心。傅光召见二人聊得投机,便告辞出来到后院向师母请安去了。说是向师母请安,其实是想借此机会与师妹聊几句,以便为柳先生提亲做铺垫配合。
再说梁灏之女梁东梅在前几年与傅光昭曾经见过几次面,因其是父亲的弟子,便称其为师兄。偶尔听父亲与母亲交谈时,对其看法还可以,故而对傅光昭印象也不错。现在又听说傅光昭考取进士又做了皇帝的近臣之后仍然没有忘记师恩,还惦记着来向父母亲请安问候,不由又增添了几分好感。待傅光召向母亲施过礼后,便先向傅光召施了一礼,说道:“小妹见过师兄!”
傅光召见师妹如此热情,以为师妹对自己已经有意,不由心花怒放,连忙回礼致谢。随后又信口开河地将自己的远大理想向母女二人阐述了一番。梁夫人听了觉得虽然有点夸夸其谈,但是从年轻人的角度出发,以为年轻人志向远大也是属于正常。但东梅毕竟是个女孩子,没怎么接触过社会,对人的观察仅仅只能停留在表面上,居然被傅光昭云山雾罩的高谈阔论给迷惑住了,以为傅光昭将来必然会像爹爹一样,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就在此时,梁灏已经让家人准备了午宴,款待柳根与傅光昭师徒二人,又请了几位好友作陪。席间,因听说柳根是梁大人的少年同窗,大家轮流敬酒,把个柳根喝了个不亦乐乎。柳根在乡村几十年,何曾见过此种场面、受过此种待遇?只顾放开肚量,来者不拒。傅光昭虽然有点学问,无奈缺乏家庭教养,再加上嗜酒如命的性情,二人只喝得天昏地暗,酩酊大醉。散席后,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师徒二人无法回去。梁灏全然不怪,又让家人做了醒酒汤,给二人灌了下去,待二人醒后,才派人用车子将其送回住处。
二人彻底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只觉得头重脚轻,头痛恶心。但是傅光昭还是没忘记托付师父的事情,开口便问:“师父,提亲的事办得如何?”
柳根答道:“这事急不得。你想啊,我与梁大人数十年未能见面,一见面就提亲,是不是显得操之过急呀?不仅事情办不成,反而被人瞧不起。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受你所托,这让你也显得不好,你说是不是?从长计议吧,你尽管放心,这事包在师父身上了,凭着师父的一身本事和满腹经纶,保管让你做了梁家的乘龙快婿。”
经师父这样么一说,傅光昭也觉得合乎情理,只得静下心来,耐心等待。
从此以后,这柳根先生每到梁灏下朝后总是前去闲聊,套近乎。他是闲散之人,可是梁灏忙啊,即使是下了朝,满脑子也是处理不完的朝政,三次两次还行,时间一长就受不了。于是就直接问道:“仁兄此次前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使命呀?”
柳根见梁灏单刀直入,反倒觉得有些不好开口,只能是吱吱唔唔地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徒傅光昭托小弟牵线搭桥,欲与令嫒结为秦晋之好,只恐怕是高攀不上,故而让小弟出面充当月老,不知仁兄可允否?”
梁灏听后深思片刻说道:“傅光昭先后为你我弟子,我二人又是少年同窗,由仁兄出面做媒可以说是名正言顺。只是这儿女婚姻大事乃是二人情感的结合,须由他们自己做主,才能得到终生的幸福。待小弟与贱内及小女商谈过后再回复仁兄如何?”
柳根见梁灏没有断然拒绝,就已料到此事十有八九能成,就准备告辞。谁知梁灏又喊住了他问道:“柳兄此次来京城是游玩几日还是准备长期居住呀?”
柳根一听,正中下怀,忙说:“难得梁兄如此关怀,小弟自幼与老母亲相依为命,如今老母亲已经亡故,小弟又一直没能成家,孤身一人,走到那里,那里就是家。此次来开封就是想投奔仁兄谋个差事干干,混口饭吃,以老终年。”说完,竟然还挤出几滴混浊的老泪来。
梁灏见状连忙劝慰道:“柳兄放心,待明日小弟与阎氏学堂的理事打个招呼,看能否给你安排个批改学生试卷的差事干一干。”
柳根一听,真是喜出望外,连忙作辑道:“多谢仁兄关照。”
梁灏摆手道:“先不要说谢,事情成不成还不一定,即便是事成了待遇也不一定能让仁兄满意。”
柳根道:“梁兄看来是不了解小弟呀!”
梁灏有些奇怪忙问道:“此话怎讲?”
柳根叹息道:“想小弟落魄一生,如今能得到仁兄如此眷顾,已经是感激不尽,怎会有不满意之说呀!”
梁灏道:“既然如此,小弟便可放心托人办理了。”
柳根连连致谢道:“有劳仁兄,多劳仁兄!”说罢,便知趣地告辞梁灏回住处去了。
梁灏待柳根走后便来到卧室,将柳根的意思向夫人讲述了一遍,并征求夫人的意见。夫人听后倒也不意外,说道:“要说傅光召这孩子也算是可以,与你年轻时也有几分相似。比方说家境都比较贫寒、学习都比较刻苦。只是老爷考中的是状元,他考中的是进士。”
“还有一样不同,那就是他是十九岁考中,我是二十三岁考中。”梁灏一说完,看了夫人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笑完,梁灏对夫人说道:“这事还请夫人与女儿说一下,看云儿是什么意思。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必须由她自己决定,我们做父母的只不过是给她提个参考意见而已。”
夫人道:“老爷说得极是,我这就去和云儿说去。”
此时,梁东梅正在房内绣花。自那天听了傅光昭的一番高谈阔论之后,居然对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人产生了一种好感,认定此人必定大有前途,国家与百姓就需要这样的人才。于是,便准备绣一块手帕送与他,一来是激励他为实现抱负而努力奋斗;二来是也顺便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因为是用心专注,以至于母亲进来也没注意。
梁夫人见女儿专心致志地刺绣,也没有惊动,只是悄悄地走到女儿的背后,仔细一看,原来女儿绣的是一只大鹏鸟正在展翅飞翔,前方是一轮红日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冉冉升起,寓意是鹏程万里无限光明。一看见这幅画,夫人已经明白了女儿的心思。便笑嘻嘻地问道:“绣得这么好,是给谁绣的呀?”
东梅正在用功,不妨母亲一问,不由吃了一惊,竟被绣花针刺中了左手食指,“哎呀”一声,鲜血已经滴在了手帕上。
梁夫人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先让东梅摁住伤口,自己则是找了一块纱布缠上,母女二人忙了好大一会,才算包扎停当。
东梅撅起小嘴对母亲撒娇:“都怪你、都怪你,进来也不打个招呼,害得人家扎了手。”
梁夫人连忙伸出胳膊搂住女儿的双肩安慰说:“好、好、好,都是娘的错,行了吧。娘有好消息告诉你,你还听不听啦?”
东梅一听有好消息,连忙问道:“什么好消息,快说来听听。”
梁夫人见女儿愿听,就把傅光昭托人提亲之事对东梅说了一遍,问东梅是否同意,
东梅听后不免有些心动,面色微红,回答道:“全凭二老做主。”
梁夫人开玩笑地说道:“要是我们做主,那就算了。就凭他傅光召要个没个、要家没家的,一个七品的芝麻小官怎么能配得上我梁家的千金小姐啊!”
未料到东梅听了母亲的玩笑后反倒生气了:“想不到一向深明大义、为人称道的梁家老爷太太竟然是如此的市俗!”说罢竟掉起泪来,扭转身子不再与母亲搭话。
梁夫人一看东梅真的生了气,便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道:“傻孩子,逗你玩呢,你的终身大事我们怎么会越俎代庖呢?自然是你自己做主啦!只要我儿满意,我们做父母的自然就高兴。”
东梅见母亲如此说法,这才破涕为笑。母女二人又说了好大一会体贴话,梁夫人方才回去。
梁灏见夫人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云儿是否同意?”
夫人将情况详细地述说了一番,梁灏听了叹息道:“毕竟是女孩子家,没出过门,没有经验,事情想得简单,只能看表面现象处事。其实我们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管不了那么多。”
夫人不解地问道:“难道老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梁灏道:“别的也倒没什么,只是我看那傅光昭生得前鸡胸后龟背,腰如水蛇,眼似鹰犬。看人时眼光闪烁、飘忽不定,且常以余光瞅人。与人交谈时口若悬河、言过其实,大有喧宾夺主、哗众取宠之意,不像是忠厚诚实之人。担心云儿太过单纯,难以应付,乃至不能长远。”
“哎呀!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夫人不满意地埋怨道:“孩子还没过门呢,你这当爹的怎么不盼点好呀?”
“唉!”梁灏轻轻叹息道:“吾久涉官场江湖,阅人无数,自信少有过错。但愿此次我是杞人忧天。”
闲话少叙,却说傅光昭如愿以偿娶了梁府千金,成了梁灏的乘龙快婿。顺理成章地搬入梁府居住,与东梅小姐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先后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对岳父母一家礼数周全,敬重有加,全家人无不称赞。在官场上有梁灏指导,亦是循规蹈矩,不越雷池半步,甚得人心,未及五年,便升为开封府同知(即副长官),协助知府分管本府城建、治安、财政等等事项。官阶为四品。五年连升三级,且位高权重,这在当时是不得了的事情。许多同僚部属好友都纷纷前来祝贺,有请客的,有送礼的,每天无不门庭若市,弄得傅光昭应接不暇、疲惫不堪。梁灏父女见此情况,便及时提醒他一定要洁身自好,以免误入歧途、难以自拔,耽误了前程。傅光昭自然是言听计从,一概拒之门外,尽管得罪了一部分人,但是也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好评。
后来东梅唯恐父母跟着操心受累,就建议傅光昭自行买房另立门户。对此,傅光昭经过考虑,也以为可行,再说这几年吃住全在岳父家,俸银也积攒了不少,买套房子绰绰有余。于是经多方考察,在开封府衙门南面约二里处一条背静的小巷中买了一处四合小院,一家人住了进去。傅光昭每天可步行去开封府中点卯办公,东梅回娘家也只有半柱香的路程,十分地方便。为了照顾孩子,梁夫人又特意派来两个丫环和一个老妈子。想孩子时,梁夫人也时常过来看望,顺便带一些吃的用的。有时孩子想姥姥姥爷了,东梅也经常带着他们去梁府住上几天。
时光荏苒,两年后的一天,用罢早饭,梁灏与夫人聊天问道:“最近怎么没见云儿回来?”
夫人道:“是呀,得有一个多月没来了吧?我这几天老是腰痛,也没过去看他们。怎么啦?是不是想孩子了?”
梁灏笑道:“天伦之乐乃是人生最大快事,我们岂能例外。明天不上朝,派人接他们回来住几天吧。”
夫人答道:“我也有此打算,给两个孩子做的衣服也不知是否合适,回来试一下。”说完,就让管家安排车辆去接东梅娘儿仨回府。谁知功夫不大,车夫又赶着空车回来了,并转告老爷夫人,说小姐身体不适,不能来了。
梁夫人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心中立即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对梁灏说道:“大事不好,人吃五谷杂粮,谁还不得个头痛脑热的,怎么会连车都不能坐了?不行,还是我去看一看吧。”
梁灏见夫人着急,便劝慰道:“夫人去看一下也可,先请个大夫瞧瞧,不行的话就接过来诊治,也便于照顾。”
“行、行、行!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梁夫人一边答应着一边匆匆忙忙地上了车,催促车夫快马加鞭到女儿那边去了。
来到大门口,下了车,夫人不待丫环搀扶,就快步直奔女儿的卧室而去,只见老妈子在外间正哄着两个孩子玩耍,东梅在内室床上半躺半坐,面容憔悴,眼窝深陷,泪水不断。
夫人见此状况,不由心如刀割,上前一把抱住女儿,连声问道:“孩子,这是怎么啦?才几天不见,我儿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
东梅见了母亲不知说何是好,在母亲怀抱中只是放声痛哭。梁夫人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祥预感,便轻轻地拍着东梅说道:“好孩子,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快些收拾一下随娘回家去细说不迟。”
说罢,也不管东梅同意与否,便随手拿了几件衣物,让老妈子领了孩子,锁了大门,全部都到梁府去了。
到了梁府下车后,夫人先让老妈子带领孩子到后院去找梁固的儿子彦昌玩耍,却领着东梅来到自己的住处。
梁灏正在焦虑地等待,见母女二人进来,忙迎了上去,猛然间见到东梅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不免有些语无伦次:“哎呀,我儿几日不见,为何变得如此地憔悴?”
东梅见父亲如此关怀,内心的委屈如同决口的洪水喷涌而出:“爹爹,那傅光昭他不是人,是个畜生呀!”
梁灏夫妇闻听女儿之言,不由大惊失色:“哎呀,孩子,是不是气糊涂了,有什么事慢慢对爹娘说来,自有我们为你做主。”
梁夫人又调了一杯蜂蜜水,递到东梅手里说道:“来,儿呀,先喝口水,歇息一下,慢慢说来。”
东梅喝了几口水,稳定了一下情绪,对父母说道:“我们自从家中搬走之后,傅光昭就慢慢地变了,经常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找他喝酒,送东西。一开始我劝说他还能听,可是后来次数多了,就厌烦了,什么事都瞒着我,全不让我知道。时常喝得醉熏熏地回家,后来又经常夜不归宿。问他时,他就说衙门里公务繁忙。可我跟踪了他几次后,却发现他在外面包养了几房暗娼,我们的家反倒成了旅店。前几个月,我又发现家中两个丫环全都怀孕了。一问,才知道是这个畜生在我回娘家时干的好事。家丑不可外扬,人家又都是十七八岁的姑娘,这叫人家以后如何嫁人?我只好花钱托大夫给她们打了胎,每人给了一些银子打发回家了事。可那几个暗娼我打发不动啊!她们都拿有傅光召写下的字据,说是以后要娶她们为妾,甚至还要转为正室,气焰十分嚣张。傅光昭看到我揭了他的老底,便恼羞成怒离家出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天不回家了。我到开封府去找他,衙门里的公差说已经有好几天不见他的人影了。”
夫人听后,气得差点晕过去。梁灏感到事情严重,劝了母女二人几句,便亲自去了开封府衙门。
闻听梁大人前来造访,开封知府李开疆大人亲自接待。
寒暄过后,梁灏对李大人说道:“梁某今日前来打扰,只是为了解一下小婿傅光召的近况,还请李大人如实相告。”
李开疆与梁灏也是同科进士,关系一向较好。见梁灏如此直爽,便不再客套,对梁灏说道:“实不相瞒,贵婿初来时尚能尽职尽责,又因您的关系,全府上下对他无不敬重。但是到了今年下半年,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经常与商界的一些富豪、奸商们搅在一起,时常出入酒馆青楼。据有人反映,最近还买了几处房产且金屋藏娇。下官心中疑惑,暗中派人调查,得知在东城区商业街开发建设过程中,朝廷指派由傅光昭主管,有工部员外郎赖桂山与本府度支判官孙践臣参与协办。这二人与傅光召本是同科进士,如今仍是七品官员,不免对傅光昭带有妒疾心理。加之傅光昭为人显摆轻浮,说话尖酸刻薄,容易招人记恨。这二人一面暗中勾结部分奸商对傅光昭拉拢行贿,一面鼓动傅光召用公款购买私房,蓄养暗娼。前几天,下官找他谈话,希望他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未料他不仅不感激下官的一片良苦用心,反而与下官拍案叫板,拒不承认上述行为,最后反目成仇、不欢而散。至今天为止已经有三四天未来府里点卯了。”
梁灏闻听此言,一种直觉油然而生,忙对李知府说道:“大事不好,他很有可能携带赃款潜逃。请李大人尽快派人查清其下落,并立即上报刑部与都察院,将其图像发向全国,请各地协助缉拿。估计他现在还没有跑得太远,应重点针对其家乡至亲进行布防,一经发现,立即捉拿归案,同时也要防止他出逃国外。”
李知府道:“还是梁相公考虑周全,下官立即照此办理。”
梁灏说得没错,傅光昭并没有跑远。自从他担任了开封府城东区商业街建造主管后,看着当年的学兄学弟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点头哈腰,被自己像使唤狗腿子一样支使得跑来跑去的时候,他感到格外的满足。但是当他发觉自己已经中了孙践臣、赖贵山的圈套,收下奸商们的巨额赃款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只是对金钱的占有欲和到青楼玩乐后的满足感又使他难以自拔,奸商们那些肉麻的吹捧更是让他感到格外的舒服。当李知府与他谈话之后,他便感到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不由心慌意乱,不仅当面予以矢口否认,过后立即收拾了部分金银财宝并带着最中意的姘头展圆圆雇了一辆轿车出逃了。
在车上,他反复地思索着到哪里去才能逃避官府的缉拿,才能逃避法律的制裁。他想去西夏或是大辽,但是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路途遥远不说,去了以后人生地不熟的,生活肯定不方便。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还是回老家最为安全,虽然说地方偏一点、远一点,穷一点,可天高皇帝远,知道的人不多、官府也不好找啊。想到这里,他有了主意,让车夫直奔东昌府而去。到了东昌府,他为了让车夫替他保密,又多付了一倍的车钱。眼看车夫走远之后,他也不敢停留,立即另外租了一辆车回家。来到村边时,天色还不黑,不过无人走动,村里炊烟袅袅,各家各户都在准备晚饭。为了安全起见,打发车夫走后,他又在村外山坡上停了好大一会,直到天色黑透了,才领着展圆圆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回到家中。
近十年过去了,家里还是那个样子。自从他走了以后从来没有与家里联系过,更没有给家里寄过钱物,就连当时县里来送喜报的官差赏钱,也是爹娘向邻居们借的,至今没有还上。老爹爹自从被柳根先生气倒,一直没有起来过,吃喝拉撒全在炕头上,话也说不清楚,一张嘴就流口水。老娘算起来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就已经老得像六七十岁的样子,头上的头发灰白相间,稀稀拉拉,脸上的皱纹就像老榆树皮一般,沟壑纵横。看见傅光昭领着展圆圆进来,还以为是客人走错了门,问道:“这是谁家的客呀,找谁呀?”
看到自己的亲娘这般光景,傅光昭忽然良心发现,扑腾一下子跪下给老娘磕了三个响头:“娘啊,是您的儿子回来啦!”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不是死了吗?我这不是活见鬼了吧!哎呀,有鬼!有鬼!老头子快起来打鬼呀!快打鬼呀!”
看到老娘如此光景,傅光昭即便是铁石心肠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用两个膝盖向前移行至老娘跟前,伸出胳膊抱住老娘的双腿,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娘啊,亲娘啊,我是您的亲儿啊!我没有死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又回来看您了吗?”
老太太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地看着傅光昭的脸庞,用手仔细地抚摸着他的前额头,自言自语地念叨:“是,是我的儿子,我的儿眉头上有一个小痦子。当年你小的时候,有个道士从咱家门口路过,多看了你几眼,说你大了以后能有出息,但是没主意,跟着好人能封侯,跟着小人得掉头啊!自从你走了以后,这么多年都没个音信,我们就以为你真的掉了头,也就不再盼望你了呀!谁想到你黑天半夜的又回家来呀?我们上辈子到底造的是什么孽?生出你这个倒霉蛋来呀?”老人一边大声哭着一边用力地打傅光昭的耳光。傅光昭就像麻木了一样,听任母亲那枯柴般的老手用力地抽打。
可是展圆圆看到这种情况就不愿意了,连着坐了这许多天的马车受尽颠簸不说,黑灯瞎火的好不容易进了门,连口水也不给喝也可以不计较,自己心爱的男人竟然遭受如此待遇是让她最受不了的。只见她不由分说,上前一把就将老太太推倒一边,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到老人身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你这老猪狗,怎敢如此打骂我家相公?我家相公乃是朝廷四品官员,岂是你这老猪狗能够随意打骂的!”
再说傅光昭虽然平时宠爱展圆圆,寻欢作乐时百依百顺,要天许半个。但是一看到展圆圆竟敢打骂自己的亲娘,又想到自己沦落今天这种地步,与这个展圆圆无尽无休的欲望也有极大的关系。不由怒向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站起来骂道:“你这个千人骑万人攮的臭婊子,怎敢如此猖狂?老子的亲娘也是你能打的?”说罢,朝着展圆圆的面孔一拳头打将过去,立马将展嫒嫒打了个满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
展圆圆本心帮衬傅光召,怎会料到竟是如此下场?联想到自己当年在迎春楼原本是挂头牌的窑姐,老鸨宠着,嫖客哄着,绫罗绸缎穿着,山珍海味吃着,何曾受过如此委屈?如今舍弃了荣华富贵跟着他来到这偏僻的小山沟,他竟敢如此对待自己,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爱干嘛干嘛,老娘还不伺候了呢?想到这里,展圆圆停止了哭泣,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傅光昭破口大骂道:“好你一个忘恩负义的贼子,竟敢对老娘撒野,休怪老娘对你无情!”说罢便提着自己的包裹,打开屋门,跑了出去。
见展嫒嫒自己跑了,傅光昭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天黑路偏、人生地不熟的,谅她一个女人家,也跑不到那里去,停一会还得乖乖地回来。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连一杯茶的功夫也没有,官府的捕快们就带着展圆圆进来了。
原来,送傅光昭的马车夫在路上就一直怀疑,从二人的谈话中就看出这二人即不是正当的夫妻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就格外留意。到了东昌府收了傅光昭多付的车马费之后,就感觉更不对头了。在想找个饭店吃点东西的时候,又看到了官府通缉傅光昭的告示图像,这才恍然大悟,马上到东昌府报了案。东昌府立即派出人马到阳谷县傅光昭家附近进行布控,所以傅光昭一进村就被盯上了。他的一举一动全在官兵的掌控之中。正当官兵准备对其实施逮捕之际,未料展圆圆突然跑走,官兵又不得不派出人员将其抓了回来。看着傅光昭愕然的神情,带队的郭都头笑嘻嘻地抖着手中的枷锁对他说道:“请吧,傅大人,别让我们这些当差的为难,也不要吓着老人家,咱们出去以后再戴家伙什吧!”
看到此番阵势,傅光昭心中明白:什么叫龙游浅水遭虾戏,什么叫虎落平川被犬欺;人犯王法身无主,好汉不吃眼前亏。说什么话都没用了,只好乖乖地跟着走了出去。
看着自己的儿子刚到家就又被一群陌生人带走,老太大突然间好像是明白了什么,跟在后头跑了出去。直到人都走远了,还在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的儿呀,看来你这回是真的要掉头了呀!”凄惨的叫声,在寂静的山村上空飘荡,令人毛骨悚然,经久不散……
东京梁府内,梁灏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开封府李知府派人前来通报傅光昭落网的消息。梁灏听后放下尚未用完的碗筷,长叹一声:“唉!这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梁夫人问道:“云儿怎么办?”
梁灏道:“顺其自然吧!”
夫人又问东梅道:“孩子,你是怎么想的,可否说来听听?”
东梅道:“此种败类,不提也罢。只是苦了两个孩子,无辜受害,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亲的爱抚。”
梁夫人悄悄附耳:“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吾儿太过年轻,年不过三十,可有意另择夫君?”
东梅道:“古人有训:好马不配二鞍鞯,烈女不事二夫男。女儿虽不及古人,惟愿独自一人将一双儿女抚养成才,教他们以后能成为自食其力且不祸国殃民的正常人,孩儿也就满足了。”
夫人见女儿如此坚强,也就不再勉强。
梁灏扭过脸来又问梁固道:“此案按照程序应由大理寺审理,你这大理寺少卿是否要申请回避?”
梁固回答道:“按理说是应当回避,因为这傅光召毕竟是咱梁家的姑爷,有瓜田李下之嫌。但是孩儿以为这样一来,更显得咱心存芥蒂。倒不如直接向皇上请缨,这案子就由孩儿直接审理,请朝廷百官及天下百姓拭目以待,看我梁家在自家至亲与国家法度面前是否能够泾渭分明。只是不知爹娘意下如何?”
梁灏夫妇听儿子如此说来,不由欣喜异常,赞叹道:“吾儿不愧我梁家后代,真正是公私分明。如此甚好,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就不过多参与了。”
第二天朝堂之上,丞相寇准对皇帝高声奏道:“启奏万岁,开封府同知傅光昭因涉嫌贪污受贿、包养暗娼、携赃款潜逃等罪行,现已经被刑部及开封府缉拿归案,羁押天牢。请万岁降旨,派人及时审理。”
皇帝听罢甚是不满,大声斥责道:“此种案件直接交大理寺审理不就是了,为何还要由朕来安排?”
寇准连忙解释道:“此案有些不同寻常,大理寺不能审理。”
听到寇准如此说法,皇帝有些大惑不解地问道:“我大宋天下还有什么案件大理寺不能审理的?真是岂有此理!”
寇准道:“万岁息怒,只因这傅光召是梁灏老大人的女婿,大理寺卿马元芳不愿受理,唯恐审理不妥伤害于梁老大人?而少卿梁固则因是案犯傅光召的大舅哥,必须回避。故而大理寺无人能审理此案。”
皇帝闻听也不由有些为难:是啊,满朝文武谁人不知梁老爱卿是朕的肱股之臣?天下百姓谁人不知梁老爱卿为我大宋立下的汗马功劳?梁家姑爷犯罪本来就已经让梁家颜面尽失,如再审理不当,这可让梁老爱卿心中如何承受啊!
正在犹豫之间,忽然有人高呼:“启奏万岁,微臣请求审理此案!”
皇帝与满朝大臣定睛一看,原来却是大理寺少卿梁固。
皇帝忙问道:“小爱卿主动请战,精神可嘉其志可奖,只是涉及回避规则,小爱卿如何面对呀?”
梁固答道:“启奏陛下,微臣乃是大宋之臣子,食国家之禄当报君王之恩。自古以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乃历朝历代所共同遵守之准则。如今微臣身为大理寺少卿,就应当严格执法、刚正不阿,而非只顾个人得失,畏惧流言蜚语。当此重要关头,微臣愿为主审官,将傅光昭一案依法审理清楚。如有包庇袒护之嫌,微臣不待万岁惩处,自动摘下头上这顶乌纱,回乡种田!”
皇帝闻听梁固这番言语不由大受感动:“梁固小爱卿如此光明磊落、深明大义,真乃国之栋梁,朕之心腹。也好,即日起爱卿就全力审理傅光昭一案,尽快结案,以昭示天下。”
“微臣领旨谢恩,请万岁静候佳音。”
梁固下殿后立即安排有关人员调查取证,自己则带人去天牢突击提审傅光召,尽快掌握其犯罪事实及犯罪动机。
傅光昭被押入狱后,由于已经身无分文,又不懂监牢规矩,接连被狱卒和牢头收拾了好几遍,浑身就像散了架一般。听到又要提审,那心就像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见到梁固之后不禁又高兴起来,他以为梁固是救自己来了,连忙作辑致谢道:“哎呀!多谢大舅兄前来搭救,这真是‘是亲三分向、患难见真情’呀!妹夫这厢有礼了。”
梁固一听,不禁勃然大怒:“真是望乡台上唱二簧——不知死的鬼。到了此时此刻,还敢胡说八道。来人!”
狱卒们听到梁固召唤,立即高声回应“在!”
“教他如何说话!”
“得令!”
狱卒们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类软骨头贪官,开始的时候只因其与梁家的关系,还算留了几分情面,如今一见梁固发话,一方面敬佩梁固荀私情,另一方面也消除了后顾之忧,立即上去揪着傅光昭的衣领,抡起巴掌,劈头盖脸地打了个痛快,直打得傅光昭鬼哭狼嚎、喊爹叫娘方才住手。
看到傅光昭的狼狈之像,梁固问道:“傅光昭,你可知罪?”
经过这一顿巴掌,傅光昭立马长了记性,忙答道:“回梁大人话,小人知罪。”
梁固道:“既然知罪,还不从实招来?”
“是是是!小人一定彻底交待!”
见书记官准备记录,傅光昭眼珠一转又问道:“请问梁大人,如若小人交待彻底,是否能减轻罪责?”
梁固见傅光昭依然心存侥幸,便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你交待是否彻底,直接决定对你的处置结果。但是你也不要企图蒙混过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所犯罪行累累,昭然若揭,已给国家造成极大损失,在百姓中造成极其恶劣影响。你只有完全彻底交待罪行,才是唯一出路!”
傅光昭听罢梁固如此一说,已知没有了退路,只好将自己如何从爱慕虚荣、误入歧途,以至于深陷泥潭、不能自拔等等情节一一交待清楚,最后签字画押。
梁固道:“这些情况待核实后一并处理,在此期间,你再仔细回想,如有遗漏,及时补充。”
“是是是,小人记下了。”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查核实,傅光昭的罪行基本落实:共贪污公款白银一万二千两、受贿赃款赃物折价白银一万九千余两,因耽误工期及奸商偷工减料造成直接经济损失折合白银三十七万两;赃款赃物除挥霍一部分外,剩余财物及所购三处私宅全部没收,折价九千余两。另据其自行交待,由奸商李三思提供淫秽药品“大力金枪丸”,导致其难以自控而奸污自家两名丫环并使其怀孕之事,因无法找到受害者指控,只能作为疑罪从无处理。其余皆是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梁固将案情奏明皇帝后,随即进行了公开宣判:傅光昭犯贪污罪、受贿罪、渎职罪,携带赃款潜逃罪,数罪并罚,判处绞刑,家产全部充公;孙践臣、赖贵山犯贪污罪、受贿罪、教唆罪,数罪并罚,判革职,杖八十,没收财产,流放三千里;奸商李三思犯行贿罪、腐蚀、拉拢、教唆官员罪、偷工减料罪,数罪并罚,判没收财产,杖一百,流放三千里。此三人永世不得返回故里,均不在大赦之例。
当梁固宣判傅光昭执行绞刑时,傅光昭一下子傻了眼,连连问道:“梁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当初您不是说若是小人交待彻底,就可减轻罪责、从轻处理吗?小人按您所说,所有的事都交待得干净彻底了,怎么还要杀小人啊?”
梁固义正词严地驳斥道:“是啊,这难道还不够轻吗?按我大宋律法,凡贪污受贿纹银至百两者,便可斩首。而你贪污受贿折合白银三万多两,给国家造成直接经济损失三十七万多两,你自己说说算算,应该斩首几次啊?即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乃至灭你九族也不为过分吧!如今皇恩浩荡,只判了你一个绞刑,赏你一个全尸,不牵连他人,难道还不算减轻罪责、还不算从轻处理吗?休得罗嗦!刽子手!”
“在!”
“拉下去——行刑!”
“是!”
见梁固执法如山,刽子手们也是异常钦佩,上前架起瘫软在地的傅光昭,如同架死狗般地直奔刑场而去了。
看着傅光昭被刽子手送上绞刑架,围观的百姓们轰动了。大家无不议论纷纷:“哎呀,还真杀呀!”
“这大舅子哥杀亲妹夫,可是头一次听说啊!”
“看来这老梁家的人还真是铁面无私啊!”
“朝廷的官员要是都能这样,大宋江山还能有个垮吗?”
……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简介:
毕长代,中共党员,东平湖管理局退休干部。热爱文学,擅长写作,著有长篇章回体历史小说《父子狀元》、散文集《人生随笔》。
现任东平水浒诗院院长,创办了《水浒诗刊》为主编,兼任东平县作协楹联艺术研究委员会特邀名誉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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