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一一追忆著名作曲家刘炽老前辈的艺术人生
作者 李荣国

五、初心
1921年春天,刘炽(原名刘德萌)岀生在古都西安,他打小随爷爷学《四书五经》,九岁的时候,身为银行职员的父亲因腿摔断而失业。一家三代人生活艰难。按他后来的话说,就是“心灵的苦难是人生体验的升华”。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就到离家较近的三仙庙打小工,以此混口饭吃。
当初,庙里有一支古乐队,刘炽便师从德高望重的富振中先生学习了箫、云锣和打击乐器,以及佛曲领唱等。同时,他又非常崇拜西安古乐界笛子权威人士王六爷,就虚心向他请教。几个月下来,他就掌握了笛子的演奏技巧,很快成了一名优秀的演奏员。
在他12岁那年,因家里贫困交加,只好从小学五年级辍学,考入西京艺术馆,在铸字车间当童工,并以微薄的收入补贴家用。
那年月,西安南城墙含光门里,自古有一眼甜水井。因为这口井的水质纯净甘甜,那时候人们都是早晚排队去打水。当时,这口大井4个辘轳、8个大桶不停地打水,供市民饮用。刘炽经常提着桶去为家里打水。其实他最喜欢听那辘轳往下放水桶时的那种特有的欢快声音。敏感的他却认为这简直堪称绝响。
1936年12月初,“西安事变”前夕,整个西安城沸腾起来,15岁的刘炽每天上街为印书馆卖“号外”,他也逐渐从风起云涌的学生运动中感悟到了中国大地似乎有了希望的曙光。到了12月9日,刘炽主动与当地中学生参加了示威游行,并向临潼前进,要求蒋介石停止内战,组织抗日统一战线。他勇敢地走在示威队伍的最前列。没想到,走在半路上,张学良将军以防不测,苦口婆心地劝同学们返回。理由是怕蒋介石的宪兵会向他们开枪,因为已经有两位学生前一天被反动派特务打伤。整个示威队伍正处在一种非常激愤的状态中。此时,为了不让青年学生受到伤害,有几位地下党员悄悄说服组织者,暂停示威请愿活动。从那时起,刘炽便立志要做一个革命者。

六:更名
刘炽从一位青年学生领袖那儿打听到,在距西安城正北方向,有一只红军队伍。他就与一位同伴悄悄离家出走,日夜兼程,步行近百里,于12月25日到达泾阳县云阳镇,积极报名参加了红军。当时任红军留守处处长、前红三军团副参谋长伍修权将军(当时29岁),亲自给他配发了红军服装,戴上了红军帽。这一下,让他如愿以偿,整天高兴的合不拢嘴。从此,刘炽从一名铸字童工,变成了中国工农红军的一名小战士。
在北上延安途中,刘炽兴奋得不能自己,他对革命圣地充满了憧憬。一路上又是唱又是跳的,一位护送他的东北军军官说:“你这娃像颗小火苗,一张能说会唱的嘴和两条蹦跳的很欢实的腿,活像个炽热的炽字组成的人。你就别叫啥刘德萌了,干脆就叫刘炽吧!?”
“好,能成!”
他觉得此话说的在理。原来上辈人给他起的名字,虽说有一定的传统封建意味,但过时了。他当场答应,到延安后自已就改名为刘炽。
1937年1月4日,刘炽等顺利到达了革命圣地延安,并幸运地走进了红军大学,投入到火热的革命大熔炉之中,被编入学员第九队四班,成了名副其实的“红小鬼”(附图1,中间为刘炽)。
七:听课
有趣的是,一次毛泽东主席到红军大学给学员们讲课,刘炽初来咋到,对毛主席浓重的湖南口音听不大懂,加上讲课的内容是唯物辩证法,什么马克斯、黑格尔、托洛茨基等等洋名词,他搞不懂。结果,他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并打起鼾来。旁边两个学员立马就要将他拉走,这时,毛主席微笑着说:“看来这娃儿昨晚没睡好觉,别拉他,就让他继续睡吧!”惹得大伙儿都笑了,他这才清醒过来了。
下课时,毛主席向他走来,托着他的下巴说:“小鬼,上课睡觉是不好的呀!”他这才红着脸立正向毛主席敬礼,并表示认错。毛主席摸了摸了他的头,满面春风地说:“对了,能知错就改,就是个好娃娃!”
让刘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名鼎鼎的毛泽东主席,竟然如此宽厚大度、善良随和、热情风趣、德高育人,一下给了他极大的鼓舞。从此,他在课堂上再也不敢睡觉了。

八:童星
没过两个月,刘炽被分配到红军剧社舞蹈队学跳舞。那时的他,聪明而坚定、敏感而富有激情,整天兴奋得像个快乐的小鹿。
正好在那一段时间里,美国著名女记者海伦斯诺在观看了刘炽的歌舞表演后,觉得他很有灵气,称赞刘炽是个“少年天才”和“最受欢迎的童星”。她用摄影和文字,多次记录和赞扬了这位红色少年(附图2)。比如她在1952年由美国斯坦福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红尘》著作中写道:“当我去参观中国人民抗日剧社学校的时候,剧社中有三个特别有趣的人物,导演赵品、剧校主任温涛和男童星刘炽。
当我第一次专访剧校时,正式被两个男童星握手相迎。一个是惊人聪明的机灵小男童刘炽和他的小伙伴王文祥,他是一个强壮的大男童,并且做着学校中的班长……”
是的,当时刘炽和王文祥经常在业余时间,请海伦斯诺教他俩学习西洋舞蹈,他俩尤其喜欢让她教学踢踏舞(附图3)。那种节奏明快且非常带劲的舞步,很适合刘炽活泼好动的性情。可有点遗憾的是,因条件所限,他俩穿的粗布鞋底上,不可能装上铁片,演出效果稍嫌欠缺。
刘炽为了表达对海伦斯诺这位舞蹈老师的感恩之情,1987年,在她70寿辰的时候,刘炽特意写了一首《我的朋友海伦斯诺》,专门献给了她。
九:创作
1939年4月,刚加入党组织的刘炽,考入了延安鲁迅艺术文学院音乐系第三期,并有幸成了冼星海的学生,由此开始了他的“科班”音乐生涯,主攻作曲和指挥专业。
起初,他虽然基础差,却勤奋努力、笨鸟先飞、虚心好学、进步很快。第一学期功课较多,有音乐概论、普通乐学、视唱练耳、作词法、指挥自由作曲以及作曲法、合唱器乐等。对每一门课程,他都是下足了功夫。第二学期分组专攻研究时,他来到作曲组,如同飞鸟投林般的快活,他迷上了作曲,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好成绩。
朋友,您可曾知道,刘炽当年交出的第一首作曲歌名就是《陕北情歌》,冼星海给他作业本上的批语是“好!”
他第二篇交的是一首儿童歌曲《叮叮当》,冼星海的批语是:“很好!”
这给了他极大的鼓舞和鞭策。没过多久,他又创作了一首混声二部合唱《打场歌》,冼星海为他的灵气所打动,兴奋地在曲谱旁边批语道:“非常好!我希望它能够在全国传唱。”
冼星海对刘炽的青睐,激起了刘炽更大的创作热情,他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为了让他有更大的作为,冼星海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小刘,音乐无国界,好曲无年龄。搞作曲,不仅首先要以民族音乐为创作主题,还要向欧洲的歌剧和交响乐学习,才能做到兼收并蓄。同时,还得从文学作品以及其它艺术领域中吸收营养哦。”
于是,他开始接触巴赫、贝多芬、莫扎特、柴可夫斯基的作品。并抽空阅读《安娜卡列尼娜》、《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罗密欧与朱丽叶》等系列名著,从中吸收广泛的艺术营养。
在此基础上,刘炽坚持不断地到民间采风。凭借他独特的记谱方式,深藏起许多陕北、宁夏、蒙古、新疆、山西民歌和家乡的小调。这些丰富的素材,犹如条条溪流汇入他心中的音乐之泉。他一直认为,民族民间音乐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源泉。

其实刘炽自从进鲁艺开始,他的衣袋里就整天装着一本用马兰纸装订的小笔记本,随时随地作记录。在当时,他与马可、安波、张鲁、关鹤童在延安被称为与民间艺术结缘的“五人团”,他被大家夸赞为“最年轻有为的作曲家”。
1940年5月,冼星海这位曾经留洋法国的音乐大师,又应邀赴苏联交流深造。刘炽对恩师的远离恋恋不舍,那天他一直把冼星海老师送上启程的汽车旁,并捧上手中的《联共(布)党史》一书,呈请先生题字。冼星海被他感动得满含热泪,紧紧握着他这位得意门生的手,久久不肯放下,尔后落笔疾书:“音乐是生活的一股清泉,忠于党,忠于人民,我们中华民族的文艺是为人民大众的。”
这珍贵题词的字里行间,让他俩达到精神上高度的心灵默契与相通。半个世纪以来,刘炽一直将此铭刻在心,并将它作为音乐创作的灵魂与行为准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