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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帽上的野百合》

军帽上的野百合
已经第七次把小鬼子压下山去。
战斗间隙,“络腮胡”清点人数。快嘴兵说:“他叫花兵,刚上来的援兵。”络腮胡见花兵帽子破洞上插着一支花,啐了一口:“娘们滴滴的!”左手一挥,打掉了他帽子上的野百合。花兵冷不防咬了络腮胡左手腕一口。
络腮胡疼得呲牙咧嘴,下意识地掏腰间的枪。
“你可以枪毙我,不许伤害我的花!”花兵咆哮。
络腮胡并没有拔出腰间的枪。
花兵捡起地上的花,轻轻吹掉花瓣上的焦土,小心翼翼地插回帽子上。簪在军帽上的野百合在微风中摇摇曳曳。
花兵遥望南方唱起歌谣:“山野上开着一簇簇花,其中一朵叫小花……”
兵们凝视着军帽上的野百合,默然无语。络腮胡悄然扭过头去,嘀咕道:“可恶的沙子!”宽厚的手掌揉着双眼。
警戒兵报告:小鬼子又上来了。
最后是肉搏战。小鬼子见花兵军帽上的野百合,一岔神。花兵的大刀砍掉了小鬼子的脑袋。几个小鬼子围上来,削断了花兵军帽上的野百合。花兵怒火中烧、神勇大增,砍杀了围上来的小鬼子。
花兵拔出阵地上燃烧的木桩连连敲碎小鬼子的脑袋。
只剩下花兵了……几把刺刀进入他的身躯。
花兵挣扎着,颤抖的手指伸向那朵染血的、踩烂了的野百合……他的耳边响起新婚妻子的话语:宋小兵,看见满山野的花就看见我陆小花啦!小兵说:你是花儿,我是兵,上了部队,我就改名花兵。
临别时,小花唱起歌谣为夫君送行:“山野上开着一簇簇花,其中一朵叫小花……”

杞人之忧
杞人不肯进入我爷爷的小说里。
杞人不吃所有购买的食物,只吃自己种的粮,喝自己酿的酒。杞人不做生意,也不去打工,自然穷。杞人年轻、帅,但没有姑娘嫁给他。我怕离婚。杞人又说,我怕生下的孩子不正常。
这么异类的杞人,我爷爷自然要把他写进小说里。
你的文字干净吗?杞人呷着小酒,头也不抬。
我爷爷端起他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说,我的文字和你的酒一样。
土地也无法种植了。杞人进了深山,搭了个“家”,自耕自足。
在小说里,我爷爷要给他娶妻。杞人摇摇头。
我爷爷说,你的妻子,年轻、漂亮,对爱情忠贞不渝。她的名字叫天真。
杞人越发摇摇头。
天真,不属于人类。我爷爷补充说。
是仙女?
人形机器人。我爷爷说,先试婚,觉得不妥,我给你休妻。
可惜,我爷爷不再写小说了,也就无从知道杞人后来的故事,因为我爷爷去世了。
突然接到杞人的电话,他问我还写小说吗?
原来他一直关注我。我随口说,想续写你。
天真怀孕了。杞人突然说。
恭喜你就要做爸爸了!我祝贺他。
还不是你爷爷设置了这荒诞的情节?杞人说,我是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孩子,不是你的?我脱口而出。
你可别想歪了。杞人说,正如你爷爷当年所说,我的妻子对爱情忠贞不渝。天真还做了DNA……
那,生呀!仿佛要做爸爸的是我自己。
在深山,孩子会愚钝;出深山,孩子会学坏。你说,我敢生吗?可天真不听我的劝阻,让她堕胎,她就跳崖。最后杞人问我,在你的小说里,这孩子是生还是不生呢?
生死电话
我划动着蚱蜢舟,水底蓝天翱翔着一对比翼齐飞的鸟儿,水面荡起波纹,她飞走了;我点燃红蜡烛,和她喝交杯酒,杯中游弋着两尾耳鬓厮磨的小鱼,酒杯一哆嗦,她遁形了;我步入演奏厅,我和她是两个和谐的音符,徜徉在鸾歌凤吹的交响乐里,当帷幕落下,邻座却不是她……
自从她和我分手后,我一直恍恍惚惚。
她叫丁香,像丁香一样漂亮,像丁香一样芬芳!
我拖着失血过多的皮囊,茕茕僵立在瘦骨嶙峋的崖石上。这是我人生的终点站。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我的手机乐音突然响起。是丁香,一定是丁香!
“我想见你,我等你……”丁香的声音沙哑、苍茫,渐渐渺远。
却是陌生号码,一定是丁香换了手机号码。我回拨她的手机,接电话的却不是丁香。
丁香怎么了?如此悲戚,如此绝望!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身边。
她形销骨立地卧在病床上,阖着眼睑。
“你,终于来了!只有我守护着她。”面容和善的护工阿姨对我说,“她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一直在等你,直到发不出声音。”
“她?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是的,她一直叫着你的名字,翔、翔、翔……”
我轻轻儿握住她的手,直到她的手渐渐冰凉。
“为她,好好活着!”护工阿姨嘱咐我。
她不是丁香,我的名字也不叫翔。
丢失的戒指
晚上回家,子英开门锁的时候发现食指上的戒指不见了。子英是从英子家回来的。子英手一哆嗦,狗狗跌落地上汪汪叫。
下午,英子给子英发微信:把狗狗抱走,顺便在我家吃饭。
在英子家,子英和英子各自摘下戒指,放进英子的手掌里,摇了摇,落在餐桌上。子英先随意抓起一枚……这是子英和英子常做的游戏。
狗狗很是兴奋,一会儿蹭着子英的脚丫,一会儿蹦上子英的膝盖。英子说:这狗狗天生与你有缘,早该送你了。
这是一对一模一样的金银花戒指,金银花的花语是“姐妹情深”,是子英和英子AA制让“老金王”定制的。
子英紧急打电话给英子:我的戒指丢了!
我找找,是不是落我这了。英子说。
好久好久,子英收到英子的微信:都找遍了,没有。
子英一直惦念着丢失的戒指,第二天午后忽然警醒:我怎么如此冒昧呢?如果找不到戒指,岂不是让英子一辈子背黑锅?赶紧告诉英子,就说戒指找着了,然后赶紧让“老金王”复制一枚,再做下仿旧处理。刚抓起手机,铃声骤响,是英子的:你的戒指找着了,我给你送过来,顺便在你家蹭饭。
在子英家,英子和子英各自摘下戒指,放进子英的手掌里,摇了摇,落在餐桌上。英子先随意抓起一枚……这是英子和子英常做的游戏。
狗狗在子英和英子之间窜来窜去。
没过几天,狗狗病了,蜷曲着,不进食。子英抱着狗狗去了宠物医院,兽医做B超发现了狗狗肠子里的戒指。
正是子英丢失的戒指。
愿
凡人偶遇上帝。
凡人说,今天遇上您是我比天还大的荣幸,您能圆满我的愿望吗?
你真是太幸运了,你知道我很忙的,祈求我的人太多了,我真是无暇顾及;今天我心情特兴奋,你尽管说,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我想拥有:建筑在风水宝地上的大别墅、世上最昂贵的座驾、花不完的金钱、还有美人,永远年轻,不会生病,大家都敬重我。
上帝说,我这就满足你的愿望。
太感谢您了!凡人兴奋异常,恨不得拥抱、亲吻上帝。
青山绿水间高耸着一栋气宇轩昂的庙宇,庙宇里矗立着一尊流金溢彩的塑像,塑像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驾一匹长着一对翅膀的天马,怀抱一棵摇钱树,身后的美女双手搂住他的腰。
塑像前,香火鼎盛,祈愿者络绎不绝。
年轻女子默默祈祷:赐我这样的老公吧!
年迈女人默默祈祷:赐我这样的儿子吧!
可惜,祈愿者都未听见“塑像”的哀求:上帝啊,让我恢复凡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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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墨,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中国闪小说十大新锐作家、浙江省闪小说委员会理事、永康市文联杂志社小说编辑。闪小说散见《小说月报》《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金山》《微型小说月报》《台湾好报》及国外《国际日报》《中华日报》《明州时报》《先驱报》《好报》《七天》等报刊;多次荣获全国微小说征文大赛奖,其中《梯子爱情》荣获“第十七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2018)”二等奖;入选年度选本;被译介海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