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出这片树林的时候,落日的余晖从西边的山隘处映出,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就在夕阳的斜晖下,一块广约百亩的坝子呈现在大伙眼前。在靠西边的树林边沿,一条小河从林中流淌而出直到坝子西南面的断崖处,变成了一道巨龙似的瀑布向山下的长江倾泻而下……靠北的山崖下,井然有序地坐落着一座营寨,一行人走到寨前一箭之地处,传来了一阵猛犬的狂叫声,此时,只听一声叱责,随着犬叫声的止息,寨门开处,两人迎了出来。
少华目力本好,远远望去:一位是白发苍苍的老夫人,搀扶着她的是一个红衣女孩。此时一直陪伴在长孙斐旁边的孟剑萍枪上前去,一头扑到了老夫人怀里,这一幕不禁让公孙少华心里不由一酸:想到自己在围城中的父亲,想到尚寄居在镇江寺的慈母,想到了山下不远处的归州,那里曾经是自己的故乡,但爷爷奶奶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一阵孤独感突地从心中升起。
此时,剑英将他引到老夫人面前介绍道:“这位少将军叫公孙少华,是正在钓鱼城抗击鞑子兵的公孙大人之子,这位是为兄的奶奶……”少华立即拜道在地,口中说道:“老夫人万安,受侄孙公孙少华一拜。”只听得老夫人说道:“将门之子,忠良之后,别折煞老身了,英儿还不快快扶起来,少华硬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才直起身来。”
老夫人一把拉住仔细端详好一阵才说:“果然将门虎子,仪表堂堂!你知道不知道?你奶奶同我可是好朋友呢,你爹爹还是我带大的哩?”
少华赶紧答道:“老夫人恩惠家父常常念叨,不敢或忘。今日得仰仙颜乃少华之大幸,只可惜我已经无法再孝敬我奶奶了……”说时声音哽咽。老夫人道:“今后我就是你奶奶,老天保佑,又給我送来个好孙儿。”边说,一行人已经走进寨子。剑英将少华引到一广厅前只见一根高逾十丈的旗杆上是一面飞虎大旗,上面大书一个【烈】字。
厅前的两个柱子上一幅对联长达丈二,写的是:
将军百战死。赤胆忠心,十二轻骑还保宋;
壮士十年归。厉兵秣马,三千铁甲可驱元。
老夫人拉住少华道: “你先拜三拜我再对你说此事。”少华遵命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老夫人说:“孙儿呀,这就是你祖父老将军公孙烈的手迹呀。他当时从归州一路撤退到此,身负重伤,只有十二家将相随,在写完这付联后,大叫三声还我河山后逝去。快快跟随老身去拜祭你的祖父。”只见在大厅左侧,有一垒青冢,前边一块石碑上刻着:故显考大宋忠武大将军 公孙烈之墓。旁有一行小字:嘉熙四年 不肖子公孙继立。
少华当即拜倒在地,放声痛哭。此时,老夫人厉声说道:“汝父当年以一千轻骑同鞑子上万精兵血战归州,在吉山公规定的时间里未退半步,何等英雄了得,到后来只杀到马死箭尽,接到吉山公将令时才传令突围。
为了让更多的将士能够突出重围。烈公仅带十二名轻骑诱敌打着将字旗,从西北方向项家坪突围,元军大队人马尾随追来,烈公带人随战随撤,仗着地形熟悉,和众家将的英勇顽强,终于突围到这里,由于山势太险,元军不敢深入,最后恨恨而去,而大部分归州守军则由剑英的爷爷,吉山公之侄孟虎带领突围出去同大军顺利会合。
当元军战败退去后,剑英爷爷带兵来到项家坪时才知道烈公已经阵亡,也是痛不欲生,他遵照烈公遗愿,将这里打造成了一处屯兵掩甲的营寨,我儿当时也就是在这里训练抗元的军队,成了峡江水道上的一枝奇兵。随后英儿的生父也是在湘江上一次火烧鞑子运粮船的战斗中卫国捐躯的。
今天你们两就当着烈公的面结拜为异性兄弟,共同担负起烈公的抗元遗愿。少华当即止住悲声,说道: “老夫人教训得是,小孙知错了,当即就在墓前同孟剑英结拜为兄弟。少华同剑英双双跪拜公孙烈遗塚后又对面而跪,此刻夕阳的余晖吧二人染得一片金红。
……
稍后众人回到广厅中,老妇人才注意到,剑萍一直在守候着滑竿上的长孙斐。问道:“这位是?”少华这才将前因后果,做了一个简短的说明,还没等他说完,老妇人道:“老身真是糊涂了,怎么把一位贵客忘在了一边,你们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赶紧来到长孙斐身边,检视他的伤情,此刻的长孙斐,经过一阵休息又吃了点剑萍现做的羹汤后,精神已经好多了,口中说道:“小孙无妨……”一面想支起身来请安,老夫人一把按住他道:“好孙孙你千万别乱动了,萍儿赶紧收拾一间净室让他好好将息。”
当晚各自安顿住下,这一路的辛劳让公孙少华上床就进入了梦乡,先不管他。且说这长孙斐伤口疼痛,久久难以入睡,眼见得冬梅进进出出地端汤送水,心里实在是很过意不去,虽然知道她就在门外小憩,但不好去打扰,正在那里硬挺着时,只听一阵脚步到了门前,轻声问道:“长孙公子睡了么,我来替你换药?”“嗨!这丫头怎么就睡着了?”后一句是对冬梅说的。
长孙斐赶紧答道:“这么晚了,还劳动小姐,实在惭愧,小姐请进。”庚即冬梅掀起门帘,一只手还在揉眼睛,孟剑萍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一边用剪刀剪开因路上颠簸,被渗出的血粘住的绷带,一边对冬梅说:“快去打一盆热水来……”
在伤口处理过程中,长孙斐咬住牙,尽量不让自己哼出声来,但额上的黄豆般大小的冷汗却不自主地冒了出来。冬梅一边替他揩去,一边说: “要忍不住你就叫出来,不丢人的的。”剑萍说声:“多嘴!” 她又吓得一吐舌头。这时,只听剑萍说道:“你把少将军当做是什么人了?你没听说过当年关圣人在刮骨疗疾时,一样是谈笑生风吗?”
长孙斐心想不错,我长孙斐又岂能如此不济?就顺口问冬梅道:“不知寺里情况如何,适才在途中晕过去几次,不知其究竟。”冬梅大致把情况说了一下,并道: “大少爷已经安排人明早扮作香客,去寺里打探情况,具体情况很快就会弄明白的你不用担心。”
长孙斐又问道:“看样子这里已经经营了好久了,原来这里是个什么场所?”
冬梅道: “最早在这里结庐的是一位游方郎中,他到了这里就不舍得去了,平日里采药,种菜。到赶集的日子就去下面的屈家坪替人看病施药,后来世道不好,有一伙绿林好汉在这里聚义,太老爷就是公孙少爷的曾祖父做归州校尉时收复了他们,从此就把这里做了屯兵的地方,他们就在这里种地练武,后来就成了打击鞑子的据点。”
长孙斐一惊道:“原来公孙贤弟的先祖就是这里的创始人,真是一处屯兵拒敌的好所在。” 一激动不禁动了一下,剑萍轻声责备道:“公子还是尽量少说话,以免牵动气膛,引起不适。”随着瞪了冬梅一眼,冬梅立即禁了声。长孙斐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关冬梅事。”
这时,剑萍已经处理完伤口换好了药。把冬梅叫过来扶着换了一件衣裳,吩咐道:“惊醒一点,好生侍候。别又睡着了。”
随又对长孙斐道: “公子早些休息吧,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去多想了。来日方长,我们要忙的事还多哩。” 长孙斐道声多谢小姐:“玷污小姐了!”剑萍道:“公子言重了。”说毕叫上冬梅带上门离去。
这一夜,公孙少华是睡得实实在在,但有人却无论如何睡不着。这个人就是长孙斐,他不是因为伤口痛,经过剑萍的细心处理,再加上用了公孙家秘传的金疮药后,伤口凉悠悠地很舒服。他睡不着是因为他从小到大,除了他的母亲外,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同异性接触过,而且是两个影子在他面前晃动他没法确定他更喜欢哪个……
还有一人睡不着,这人就是孟剑萍。从小生活在军旅生活中的她,一日之间见到了两个年龄身世同她相仿的男子。同样是英雄了得,而且长孙斐舍身救友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是如此高大;而对于少华,这个名字她已经听她的祖母说过不下千百遍了,而且明白其间的关系和含义,但是她也说不明白,这两个影子,在眼前谁更为清晰……
这中间究竟如何是好,各位且听下回分解。再说,这倦客和拈花叟两个,恐怕也该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