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尹慧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预定的晚宴开始时间就要到了,老公还没有来,他说,顺路去接一个朋友。

人声嘈杂,在叙旧,或者闲聊。
我则在尽着一个女主人的职责,应筹在香气袅袅的席间,不时地瞄一下腕表。
老公是个很准时的人,出席各式各样的场合,从不会迟到一分钟。
今天,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来了。一位女士与他相跟着出现在门口。
霎时,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到进门的方向,犹如交错闪烁的聚光灯,在他们的脸上扫来扫去。
这是一个完美的女人,标准的瓜子脸,面容白皙,细腻,眉眼间,透着柔媚,一袭墨绿色的丝绒长裙,裹住了她窈窕的身段,更映衬出她的肤色的姣美。她的右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男孩儿有些怯生,两只手牢牢地抓住她的左胳膊,把小脸埋在了她的身后。
老公满脸歉意地和大家拱手,“不好意思哦,来晚了,塞车……。”边说边大模大样地把她们娘俩儿安顿到我的临桌。
一丝窘迫从心底升起,冲击着我的自尊。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那一张张翕翕合合的嘴巴,都在吞吐着他们的疑问。
终于,宣布完晚宴开始的老公可以坐到我的身边来了,我用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冷冻他的探询。“怎么来这么晚?害得一屋子的人都直着脖儿等你!”
“我不是说了接一个朋友嘛,路上车堵得厉害,这不人接来了吗?我又没有撒谎……”老公无辜地辩解道。
“是接来了,你接的是什么意义的朋友?她干嘛非要你去接?”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不跟你吵,吃饭吧。”老公照例做了让步。
坐在我身边的妈妈扯了扯我的衣袖:“别说了,吃饭,不怕大家笑话?”
不吵,怕大家笑话。喝酒!
喝酒,喝酒,喝酒。

我喝了好多酒,晕得厉害,“不可能啊,没有什么蛛丝蚂迹,怎么就冒出来了呢?”正思忖着,朦胧间抬起头狠瞄他一眼,老公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袖筒里藏着些什么,起身的当儿,还下意识地往下拽了拽袖口。
“欲盖弥彰!欲盖弥彰!”我突然觉得,老公的这个动作可笑到了极至,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扯着老公的手快步来到走廊,怒不可遏:“干什么?拿的什么——哦,画笔、画本、画书……,给那个女人的孩子送去是不是?送就正大光明地送,你这么一个堂堂大人物,怎么还干偷偷摸摸的勾当?!
“你可真够殷勤啊,还亲自接她们,还偷偷地送礼物给她儿子……你不是说你是个好丈夫吗?你不是说你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吗?你告诉我,你这是在干什么?!
“隐藏得这么深,真没看出来啊,自诩本分得不能再本分的你还有这一手!她是谁?这孩子的爸爸是不是你?说啊!亏我这么多年对你的信任……
“你滚!你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不要再看到你这个伪君子!!”
我的歇斯底里已让老公怔怔地语塞了半晌,他愤愤地抛给我四个字“我们完了”,便回到了餐厅。我知道,今天,他把她接来公之于众就是向我摊牌的。
“不许走!说清楚了再走!”我疯了一样尾随着他冲进餐厅。
他铁青着脸在撕扯着一段导火索,点燃,导火索“哧哧”地冒着很炫的五色光焰,他要毁了这个世界,他要毁了这个世界……
我赶紧逃离这个大厦将倾的餐厅。
可是,我发现我的化妆品包被我弄丢了,我的雅诗兰黛化妆品,我要回去找。

杯盘狼藉,老公不见了,那个女人和孩子也不见了,客人也都散去了。
我问服务员有没有看到我的雅诗兰黛化妆品,服务员说没有。
她说:“你丢掉了一个港澳。”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为我放弃了我那事业如日中天的老公而惋惜。
可是,我的头脑却从未有过的清醒,我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丫头,是否拥有与丢掉一个港澳不重要。记住,哪天你要是想嫁人了,不要在乎贫穷与富有,不要在乎他的能力有多强,只要他的心思一辈子都在你身上,只要他的眼里只有你,你将会是这个世界上人人羡慕的最幸福的女人。”
说完,踉踉跄跄的我把自己投入到秋凉如水的夜色里。
霓虹闪烁,隐藏了人世间的林林总总的假恶丑,原来,原来当誓言被诱惑击碎,谎言便将迫不及待地浮出水面,它的使命是摧毁你的意志。
一阵寒风掠过,树叶扑簌簌地从树干上飘落,我凝视着片片曾经光鲜青葱的落叶,疑惑丛生:这究竟是风的召唤,还是叶的逃离,抑或是树的不挽留?人人都在问着同样的问题,却没有谁给出一个标准答案。——总之,是散去了,情意、温存和信誓旦旦,都从那原本幸福的小窝里,剥离,破碎,无以复加。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凄楚的音乐在夜色中飘荡,心疼,让我已艰于呼吸,……就这样逝去吧,如那枯萎的秋叶……。

终于喘出气来了——,老公的电话铃让我“复活”了,我看见窗艳阳高照,蓝天下,鸽子们在楼宇间无忧无虑地晨练。它们的真真切切的翩跹舞姿提醒我,老公还在国外出差,原来让我痛断肝肠的是一场恶梦。
有人说,梦境往往与现实是相反的。
老公专门打来电话只是为了告诉我:天凉了,记得加衣。
这份来自异国他乡飘洋过海的缜密心思和殷殷牵挂让我在寒秋里感受到了入骨的暖。

2021-0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