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坡上的竹屋》
文:金贵妃(陈慧飞)
父亲节来临之前,我一直在想写点什么?总之,是关于父亲的题材。父亲节当天,我们一家去了老三家,本来准备摘荔枝,可树高、气温更高只好放弃,索性和母亲聊起家常。

闲聊中,我想起了父亲远在武汉的好友张振基叔叔,便给叔叔打了一个电话。八十一岁的叔叔溢如言表,声如洪钟,问我最近想写点什么?我说想写写父亲。他马上高兴地说:就写写你父亲曾经给你们盖过的《小竹屋》呀!叔叔醍醐灌顶的命题,使我思路激灵。

(左一,作者的父亲)
1969年,父亲和母亲一起给我们盖小竹屋时,我才六岁。当时,我们租住在桃花湖松木塘杨泗村的农民家里,一家五口主要靠父亲在锰矿井下的工作维持生计。那时,父亲三班倒。为了节省租金,减少父亲路上的上下班时间;于是,父亲在北井工区二平硐的山坡上择了一块地。他利用工余时间和母亲一起在半山坡上把地坪夯实平整好,然后在杨泗村队部买来一些新竹和杉树,大而直的杉树用来做主樑和四个角的竖樑,他和母亲一起将竹子破成一根根竹条编制成墙。房基与墙面构成后,父亲便每天下班后在山上砍两大捆芭茅回。生于城里的父亲,不知如何搭建屋顶,如是母亲告诉他先用杉木搭出几个人字架置于房顶,中间再用木头加固,墙沿用杉树做横樑。顶层用芭茅一层层均匀铺成屋顶,用竹条加固、修边。一间可开两张大床及放个衣柜和碗柜的竹屋,在父亲的忙伐搭建中落成。为了饮食有一席之地,父亲在竹屋边还搭了个偏屋做厨房。为此,父亲手上磨出了许多血泡,脸上被芭茅划过多条伤痕。

(作者的父亲年轻时候照)
竹屋建成后,父亲带着我们欢天喜地的搬进新家,我和两个妹妹高兴得围着新屋只转圈。绿油油的竹条织成的墙体使我们的新屋显得格外清新美丽,楠竹的馨香弥漫在我们的周围,父母乐呵呵地看着我们,父亲笑着说:“这是我亲自搭建的茅屋,专门放养我的女儿们的!”那时,我虽没有读懂父亲的自豪,却爱上了父亲为我们亲手搭建的这间竹屋。
竹篱小屋,青峰葱茏,矿车逶迤地摇晃着“叮铃铃”的声音从我们的小竹屋山脚下出来,看那些穿梭在峡谷里的父辈们匆匆的身影,那时,我感觉宛如生活在童话世界里。


为改善我们的生活,父亲下班后去山沟摸牛蛙,下河捞鱼虾,而母亲则去寻找山边、坡土种菜、摘笋。早晨,父亲快下晚班时,我便和妹妹们一起守在二平硐的门口,等着吹着口哨走出平硐的父亲带着我们兴高采烈地去食堂领取我们喜欢的菜肉包或油条。父亲像女儿国里的父皇,我们又似他身边的一群小鱼儿。
不久,我已到上学年龄。父亲把我送回益阳市爷爷奶奶家读书。第一个暑假,我由父亲的朋友吴作生伯伯带回父母身边。我将自己带来的菜瓜、红姜、小人书,以及笔和簿子分给妹妹们,在竹屋里教她们读书写字。父亲看了,很是高兴。他还教妹妹们如何发笔,并对我们说:"中国汉字的特色是方字,四平八稳,遒劲有力。"我对此听入耳里,记在心上。有时候,他还会带头用毛笔练字。他的字结合了颜体与柳体的风格,独树一帜,极像他个人:练达而洒脱。父亲高兴时,不是吹口哨就是唱歌。父亲还是钓鱼能手,母亲把他钓回的小刁子鱼烟熏后放在厨柜里,我们随时可以拿来当零食享用。

晚上,我们坐在屋外纳凉。看布满山头的星星,听妈妈讲寓言故事。这个时间段里,有时候,父亲或在井下上班,或在山溪捉牛蛙。后来,竹屋里又多了两位小主,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虽然生活的担子愈来愈重,可父母很少为生活叹息和争吵。父亲是我们的统帅,是我们的火车头,他到哪我们跟着在哪。渐渐地,弟妹们也已长大,都要陆续回老家上学读书,母亲便守着我们在益阳读书和寻找工作。父亲一个人在竹屋小住了一段时间后,30元将竹屋卖给了另一位叔叔。而父亲为我们在井下足足工作了20年。
井下的20年,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躲过那些矿难的?后来在他的日记里才知道:是家庭的责任和子女们的守望,让他幸运地走出阴霾重见天日。
人生的路上,每个人都是辛苦的跋涉者和使命者。而父亲,不仅是我们的山,还是我们人生的达观者,更是一条为我们拓荒的老黄牛。可惜,我们懂得他时,他已走了!
父亲年轻时候,在武钢是一路向上,甚至到桃锰工作的初级阶段,他在政治处工作也很努力。可为了家庭,决然下井并全部担负起培养子女的责任,是难能可贵的!
真正的父亲,不是自己的德艺双馨,而是他用自己的生命与行动成就了家庭,造就了子女的优良传承和默默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思往事,惜流芳,已成殇。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小。父亲,如果那间山坡上的竹屋还在,我还会在那去守望着您的归来!山坡上的竹屋,蕴藏着父亲的爱还有我们的幸福。
2021.6.21写于父亲节后
(图片来自网络、自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