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父爱在心上,也在枝头,父爱的花香总能把人带回一个温和的世界。父爱,是春眸子里的清亮,就像葱茏的草木,踏着万物复苏的律动,让暖暖的春阳沐浴着子女的心灵。
父爱,让子女的生命如一朵行走的花朵;花开的过程伴着成长的节拍;子女从新芽初绽,到含苞未放,又到繁华似锦,凝聚了无限深沉的父爱。
岁月不待人,繁花开尽,春便会远去。父爱,怎能让人不珍惜?
让天下做子女的,采一缕花香,安放在心灵深处,不问花开几许,只为岁月浅笑而安;做子女的,只要心中有景,何处不是父爱浸润的花香满径。

父亲生死
安徽省东至县大渡口镇 张立平
父亲离开人世间满满三十一年了,他终结生命只有74岁,死的极其悲壮而惨烈。
那是个春夏际会的日子,我在二十里之外姨夫家开孵坊,真的忙得昏天黑地。突然,这天家里来人了,说父亲跳楼摔死了,这样的噩耗如五雷轰顶,顿时,我哭天嚎地,泪水倾盆。
我一口气赶回家,父亲早己静穆地躺在门板上,面容倒也安详。当时,我真想问,为啥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去赴死,这样会遭到村里人非议的。但我懂得父亲那颗心,一是病疼不想连累家人;再是他受过日本武士道精神熏陶,不惧死亡。

父亲二十岁出头曾娶过日本女子为妻,并育有一女,因中日交战,他抛妻别女回国。不曾料到,一次渡湖被国军游击队拦截了,说父亲是日本特务,不由言辩,一路押解到上饶集中营。父亲蒙冤,绝食抗争,并断指血书:我不是汉奸!由于血的控诉,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冬时,牢房遭到日本飞机轰炸,囚犯们像鸟一样四处逃命,父亲夹在当中,因病体弱,只在其后。一狱卒说,开枪打死他,另一人说,放他一命。当时,父亲只在丈余,这话听得明明白白,要是我早吓得尿裤子了,可他硬撑着逃出了牢笼,活着回到了家。这年,他才26岁,如殁就没我这支血脉了。
我家居住在长江边,每年汛水退去,这正是捕鱼的大好时光,于是乎,家家户户齐上阵,刹那间,圩堤外呼声四起,池塘里水花飞溅,鱼儿们吓得魂飞魄散,四处乱窜。这天,父亲手气特别顺溜,一会儿是鱼,一会儿是鳖,没半个时辰就捉了一大串,你说高兴不高兴。
猛然,只听一声大吼:放下鱼!人们吓得纷纷上岸,乖乖交鱼自保。这时,父亲抬眼一看,岸上立一壮汉,生相威猛,两眼凶光,此人姓姚,是威镇方圆百里的拳师,人人惧他。

而父亲知道此塘不是他家的,岂容霸占一方。此刻,他继续罩他的鱼,行他的乐,大伙儿为他捏了把冷汗,其因身板拳脚不是狠人的敌手。当时,拳师牙咬得咯吱咯吱地响,他扑通跳下水,挥拳就打,父亲一个躲闪,打人者扑了个空,防人者顺势一记猛拳,打得他人栽进水里,连呛几口浑水。拳师吃了大亏,岂肯罢手,俩人拳来拳往,让人眼花缭乱,观者呐喊助阵。这时,舅爹爹气喘吁吁跑来,大呼:不要打了!你俩是老表!二人迷糊停了下来,这场龙虎大战就此罢手。
父亲一战成名,成了乡村英雄,人人敬仰,他当年38岁。可他也吃了一记重拳,伤得不轻,咳血不止。那时,我大约五岁,依稀记得父亲在大锅上熏蒸数日,二月后,父亲奇迹般地伤逾了。
记得父亲68岁那年又遭遇了一场生死劫,事情经过至今历历在目。那天傍晚,父亲从地里捡了两只药死的鸽子,我老婆劝说不能吃,可他硬是舍不得扔掉,那年代吃食贫乏。当晚他只尝了两小块,闻着香喷喷的,特别诱人。当时我真想吃,孩子哭着要吃,可父亲说,我先吃,没事你们明天再吃。
夜半,母亲狠劲地敲门,我立马赶去一看,父亲呕吐不止,脸色苍白,不好,定是吃了鸽肉中毒了,我连夜找来医生,打了几针阿托品,这才捡回条老命。一个父亲为了给子孙刨食,不惜生命去试毒,怎么不催人泪下。
父亲在世曾几次说过,人生在世,要活出个人样,死也死得个痛快。光阴荏苒,我已是古稀,一生虽不及父辈,但也干过几次血性爷们的事,值得自豪。晚年夕阳,我把先父几次生死经历说给后人,意在铭记传承。
张立平写于2021年端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