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骆久红,祖籍湖北蕲春,出生地新疆阿克苏,居住地山东东营。正经时教书育人,闲暇时舞文摄影。出版散文随笔集《流年碎影》,文章散见于公众号和纸媒,偶有获奖。
我的父亲,离世近三十年了。每当父亲节或者父亲祭日时,心情总会莫名地有点低沉,总有一种情愫在心底弥漫,那是思念父亲的思潮在心中涌动。我总是会幻想人间与天堂之间会有一种神奇东西存在,我们在人世间的欢喜悲伤,天堂的人都能够看得见感受得到。那么,我的这片心意这份追忆,父亲一定会看得见,仿佛看见父亲笑容可掬地看着我,在键盘上敲打出每一个思念。
一本小人书。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外出回来,给家中的四个孩子买了四本书,或许是为了防止我们争抢,父亲直接就给我们派发好了。我领到手上的书名是《山羊回老家》。上世纪70年代,有本小人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也是很令人骄傲的事情,我可以拿着小人书到小朋友那里炫耀,甚至还可以拿让小朋友看这本书而提出什么别的交换条件。那本有图画、拼音、文字的小人书是我最早的课外读物。
坚实的依靠。应该还是在上小学,由于无知贪玩,把手伸在连队食堂里的一个压面机的轮子下,被挤压住了。都说十指连心,到了晚上,疼得我不停地哭。或许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父亲骑上自行车,带着我围着连队的路上转圈。我依靠在父亲的背上,看着满天星光闪烁,竟然慢慢忘记了疼痛。上初二那年,坐同学的自行车,摔了一个大跟头,是父亲骑车带我去门诊给膝盖缝了三针,打那以后,留下了心理阴影,坐谁的自行车都心存恐惧,唯独坐父亲的自行车时心中最踏实。
诗词的启蒙。父亲简陋的办公桌抽屉里放着一些笔记本,大多是工作记录。有一次我翻腾出来一本与众不同的红色笔记本。好奇心促使我打开,原来这是读书摘抄。父亲文化程度并不高,只读过几年私塾。本子里整齐地抄写了很多毛泽东的诗词。我记得最清楚的两首是《蝶恋花.答李淑一》和《七律.长征》。后来,我几乎把父亲的手抄本当作课外书籍来读。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喜欢上了毛泽东的诗词。
少女吹口哨。我的青春叛逆期大概在上初二时。不知何时学会了吹口哨,而且还很不知天高地厚地在家里在上学或者放学的路上都吹。八十年代初期,穿着喇叭裤,拎着录音机,吹着口哨四处串的都是二流子的形象。父亲见我如此,并未言辞激烈指责,只是在有一天,在我吹口哨时,貌似不经意的说了句“女孩子吹口哨不好”。在知道父亲的立场以后我收敛了许多。
一张准考证。由于我的粗心大意,考上大学报到时,忘记拿上高考准考证。在我出发两天以后,家里人发现了那张准考证,背面写着上大学报到时需要带上。父亲千里迢迢从新疆到兰州给我送来。他赶到时我早已报到安置好,准考证并未派上用场。然而至今,我依然感谢那次的马虎和误会。要不然,怎么能有机会在九月阴雨绵绵的季节,我们父女同游白塔山公园的经历?父亲怎么能有机会吃上正宗的兰州牛肉面?那是父女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逛公园。雨中,父亲为我打伞,雨中,我目送父亲坐车渐行渐远。
最后一盘棋。父亲在我大学毕业后第二年就生病了。病得很厉害,中风,抢救后稍微有点后遗症。91年回疆探亲,大病初愈的父亲,说话不是很利落了,但思维很清晰。他让我教他读药瓶上的英语字母,还要和我下象棋。我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在被父亲一个个吃掉我的棋子,只剩下孤单老帅时,我有点不服,想再和父亲下一盘。终究考虑到他不能用脑过度,只好作罢。没想到那却是最后一盘棋,是永别的一盘棋。第二年,父亲病故,是在下棋时复发病的。他一生有两大爱好,一是看报纸,天天看;二是下象棋,有空就下。父亲是在做着他喜欢的事情时离开这个世界的,这多少让我有些安慰。那盘棋,永远定格在我记忆里,多么希望那是一盘永远也下不完的棋局啊。
父亲的座右铭。小时候家里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是父亲自己写的座右铭:请客不到,送礼不要,奉承不听,私心不搞。从我不认识奉承两字到认识并知道含义,那张纸一直贴在门口旁边的墙上,出出进进都能看见。去年回疆给公公办理后事,在小区里路遇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她盯着我看了半天,问:你是某某的女儿吗?被一个陌生人突然提及已经去世二十多年父亲的名字,我有点愣神,迟疑地回答是的。她很激动地对我说:“你爸爸是个好领导,是个好人啊!可惜死的太早了!”虽然不知她是谁,我还是心存感激。父亲去世那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他念着他的好。父亲一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对党忠诚对工作尽心尽责。从教27年,我也把奉献他人,提升自己作为工作准则,源于父亲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教育吧。
从前的一切有点遥远,追忆的思绪蔓延开来,一切又清晰可见。严肃严谨寡言的父亲,诠释了身教胜于言教,诠释了无言的爱。那个满天星光的夜晚是记忆长廊中最美的画面。
我不确定人间天堂之间是否会有神奇的东西存在,但我却感知到在我和父亲之间必然有神秘的纽带。没有亲眼面对父亲的与世长辞,没有亲历那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的场面,我的悲伤和思念蔓延在任何不经意的时间和地方。父亲知道,我想他;我也知道,他念我。父亲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必定能看见此时此刻我眼里思念的泪花。
有一种思念,有痛苦也有甜蜜。痛苦是因为无论如何想念,此生永不能再相见;甜蜜是因为一旦情境引发情感,内心会荡起温暖的波澜。你能够感受到自己生命源头那股力量的存在。岁月尽可以像落叶一样飘逝,但这力量永存。在你迢迢的人生旅途上,它会永久地陪伴你支持你。
后记:此文写于2016年,刚开始写公众号文章。文笔稚嫩,思念永恒。今天是父亲节,愿天下所有父亲快乐安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