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父亲节”到来之际,发一篇20年前写的文章,以示对逝去23年父亲的怀念!
父亲留下的“宝贵遗产”
广 木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父亲的思念之情不但未能逐渐淡化,有时反而更加深切,特别是父亲生前常说的一句话——只有用血汗换来的钱买糖才是甜的——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间。我把它视为父亲留下的“宝贵遗产”。
父亲是个勤劳俭朴、老实本分的普通农民。他从12岁起就赶着牲口跟大人们到百里外的煤窑驮煤,跟爷爷到30多里外的山坡开荒种地。冬天农闲割柴禾卖钱,常常把手冻得裂口子流血水……集体化时期,像放羊、割饲草、担大粪之类一个人单独干的活儿,一般都派他去干,因他老实可靠,干活从不会偷懒耍滑,且又不怕苦和累。
父亲已80多岁了,因为72岁那年给人帮工垒墙不小心跌下来摔折了腿骨,不能圪蹴,但他还是硬要到地里干活,跪着锄地、割庄稼,还天天要起早搭黑拖着条瘸腿拾粪,碰到人们扔出的垃圾,他也要捡一些破烂当“宝贝”似地带回家,攒起来卖钱。在吃穿方面,父亲从不挑剔,只要填饱肚子、穿着不露肉就满足了。这些年,生活虽然富裕了,但父亲仍不愿用谷子、玉米等粗粮兑换白面大米。用他的话说,庄户人能有小米粥、玉米面馍馍吃饱就够享福的了,白面大米那是用来敬神的供品。因此,在我家用粗粮换细粮常常得背着父亲进行,就是过春节给父亲换身新衣服,也得悄悄地购买,硬逼着他穿上。
父亲的一生是在苦水里泡大的。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困苦,也绝无非分之想。他常说:“人活着就得要有骨气,就是冻死饿死,也不能做那一个字的买卖——偷,只有用血汗换来的钱买糖才是甜的。”小时候,我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记得有一次,我在街上拾了两角钱买了糖,尝一尝是甜的。我便往父亲嘴里塞了块糖问:“甜不甜?” 父亲笑着说:“糖还有不甜的?”“你不是说只有用血汗换来的钱买糖才是甜的吗?”我不解地问。“那你这糖是……?”父亲疑惑地望着我。 “拾的。”我理直气壮地说。“拾的?在哪里拾的?”父亲不相信地再三追问,还吓唬着要打我。直到我满肚委屈地领着他到拾钱的地方,正好碰见邻居二婶子说她去买火柴丢了两角钱,父亲才勉强相信我不是偷的钱。后来,他从家里拿了两角钱还了二婶子,这件事才算罢休。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父亲在生产队食堂当管理员,这么好的差事,我家却一点光也沾不上。有一次,糠菜窝头蒸熟了,还不到开饭时间,我等不及,饿得哇哇大哭。一个我叫三爷的炊事员,掀起蒸笼取了个窝头塞到我手里。我正要吃,父亲看见了,硬是夺出去放回了笼里。我哭得更凶了,炊事员三爷说:“你这人真是的,孩子饿得哭,先给他吃一个,待会儿开饭少打一个还不行?”“不行!”父亲严肃地说。
别看在这些事上父亲对我管教得很严格,但对我的疼爱却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我是收养子,幼年缺乳,那时又无其它代乳品,父亲便每隔两三天就步行往返100多里地,到城里给我买牛奶。困难时期,喝杏树叶稀饭,他和母亲总是把上半碗的稀汤倒出、把树叶捞出来他们吃,把下半碗稠一些有米的饭让我吃。父亲虽然自己舍不得穿新衣服,总是补丁摞补丁,却从没让我穿过打补丁的衣服。他从10几岁起就爱抽烟,为了减轻我的家庭负担,70岁上硬是戒了烟……
父亲是个热心人,村里无论哪家有了事,他都主动去帮忙:放羊时学会了针灸给羊治病,人们的羊病了,甚至猪病了都爱找他去治疗,却从未收过一分钱;他会几下泥工活,村里人盖房,哪家也少不了他去帮工……就连乞丐上门讨饭,也是每次必给,有时正碰吃饭时,还要把讨饭的请到家里管个饱。
父亲就是这么个人。也许正因为他是这么个人,才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和信赖。在父亲病重期间,街坊邻居纷纷前来看望,去世后几乎全村人都哭了。正因为我有这么个父亲,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使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只有用血汗换来的钱买糖才是甜的”这句话的含义。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参加工作以来,历次获得的荣誉里面,有着父亲的功劳!父亲留下的“宝贵遗产”将使我受益终生。
——2002年3月14日《涿鹿报》发表,2007年《鹿野》第8期发表。

作者简介:广木,男,河北省涿鹿县人。本名杨存山。河北省曲艺家协会会员。张家口京畿民间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曲艺戏剧研究会主任。桑干河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出版多本作品集并获多种奖项。被河北省评为“河北好人”。非凡中国艺术社团特邀嘉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