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绿萝》
文:金贵妃(陈慧飞)
如果把生命比如一种原绿;那么,我最喜欢的当是绿萝。
绿萝,是一种属于天南星科大型常绿藤本植物。又名:黄金葛、马蹄金。生长于热带地区,常攀缓于雨林的岩石和树干。其缠绕性很强,可以绝处攀生,悬空凭吊。其气根发达,笑靥如心,绿叶长青。是有名的绿色净化之神。
绿萝花语:坚韧善良,守望幸福。
-------题记

从企业系统退休下来,不觉快5年。虽也曾想再就业,最终还是成为家庭煮妇一枚。闲暇无事,静坐阳台的书案前,敲击键盘,颦看窗外风景已成常态。
时至深秋,夏菊刚谢,菡萏已残。 持续的高温,灼烤着大地的肌肤,风干了油画。在树上打尖的蝉儿也不知道躲到哪去了。路上,除了穿梭的车辆扬起的风尘,偶见一只只枯叶蝶在卑微的秋风轻叹中,幽幽地划过我的视野,缓缓地坠落尘埃。 城市的秋,如火如荼。唯有对面豪宅爬满天台的绿萝滋润了我的眸子。那青绿色的深鸡心叶在藤茎的肢体上顺溜溜地倒挂在墙体上,远看如绿色的风铃。
初识绿萝,是六年前为了装饰这个新家,我去花市采购盆景。我去的花市刚好就在集贸市场的一角,那里有好几家花铺。来广东N年,打工那时,工作紧、压力大,只有周日才是享受生活的时间。一早,我总是在菜市买了肉菜,然后到花市买几枝似开未开的香水百合、剑兰、菊花和满天星带回家插放在正对门的大花瓶里,将家收拾好,躺在沙发上欣赏绽放的花影是如何开出它们的心事。那天,每个花铺都挤满了人。我虽是花痴,也是花盲。

广东是花的国度,到处繁花似锦、四季如春;有趣的是:每个花草都有它们的风水功能。很多花草我叫不出名字,很想在花主那讨教一些,可花老板们都忙得不亦乐乎。我只好凭自己的眼光来挑选。花铺的花,有光鲜亮丽的玫红的和白色的香水百合、带刺的红玫瑰、如一枝大瘦笔上一节节开花的剑兰、康乃馨、睡莲花、各色菊花、太阳花、海棠花、风信子、紫罗兰等等。盆景有:金钱树、富贵竹、巴西铁、仙人球、芦荟。只有那棚顶上吊挂着的乳白色塑胶桶里爬出来的一串串翡翠色的鸡心叶藤蔓,仿佛在俏皮地伸手向我招呼:嗨,你好!爱我吗?团团串串的绿荫葱茏了我的明眸,让我浮想出轩窗里挂满绿萝的别样风情。
“妈咪,绿萝!”一个20来岁的女孩婷婷玉立地来到我的身边,指着成排的吊篮用广东话对她母亲说:“里边过最好!”女孩的母亲过来,见我也在观赏着,微笑着瞟了我一眼,用普通话对我说:“靓妹,也买绿萝?” 我浅笑点头,同时钦佩女孩母亲的眼光。尽管我来顺德多年,但依然没改变内地人的气质。并且,从她们母女的话里,我才知道:那在我眼前荡着秋千的幽灵,原来叫绿萝。

绿萝,浪漫而有诗意的名字。如我眼前这位青涩少女:柔曼、婀娜、风情。我想:把绿萝挂在阳台的轩窗上,一定春归楼台绿意盎然。“绿萝,是空气净化之神。不仅可以美化环境,还可以去除有害空气。我特别喜欢。”女孩的母亲一边挑选一边好像在和我说,我笑。“阿飞!”女孩的母亲一下揽住我。我定睛一看,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她是谁?“我是阿珍!郭总的太太!”她兴奋地伏在我肩膀上:“很多年不见你了,你在哪发财?”阿珍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自顾自地说:“哈!你肯定还没想起我是谁?” “哦!郭太太!”我终于想起来。

记得96年春早,我刚来顺德在**公司担任采购主管几天。仓管和生产部部长反映一外协车仔件库存告急,追了外协供应商多次无果,让我亲自跟进。我放下手上其他工作,给该外协供应商拨出电话。那头电话一通,我便用普通话说:“你好!”对方不容我往下说,冷冰冰地回我一句:“打错!”然后挂断电话。我一下懵了,真以为按错键,又认真地拨了一次:“你好!我是”我话还没说下去,对方老板娘又狠狠地抛来一句:“打错!” 那时求货心切,我没想其它,回查刚才拨出的号码,没错呀!正在犯疑时,隔壁的美女出纳笑着说:“阿飞,你要学会用广东话和供应商沟通。一来,这里很多人不会说普通话;二来,老板娘们一不小心就把你当孬妹,不听你电话。”出纳的话点醒了我,可白话一下能学会吗?我苦笑着第三次重拨对方电话:“你好!请帮我叫郭生听电话。”我刚如释重负,没想到对方好像在吼:“孬妹,你七醒!打错!”徒地受到生平这份硬伤,尊严碎了一地。我又急又恼,横下心来第四次拨过去:“婆娘,你给我听好!你再挂奶奶的电话,我代表***公司取消你们供应商的资格!”我一口气说完,也不知对方在听或挂,便把电话给撂了。顿时,室内鸦雀无声。有目瞪口呆站起来看着我的;有跑过来给我送掌声的。我无语地坐在那里:初来乍到,奶奶的!一个追货电话毁了我在众人眼里温文尔雅的形象!然,内心却又忿忿不平:这个广东女人真野蛮!竟敢把说普通话的女子当孬妹!不是邓公给你们划了一个圈,谁来你们这里!片刻,电话响起。我接听。“喂!你是新来的陈部长吗?”我答是。“不好意思!刚才,我太太冒犯了你......”郭老板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在那头向我赔礼道歉。“没事!误会!请帮我们把车仔件的订单按要求时间送过来。”我只想长话短说,结束这场不愉快的追货战。“好!好!我马上送来!”从此,我努力向本地同事们学说白话。那家供应商也不再怠慢我们的货。有时,尽管我们的应付货款不能如期支付,他们依然支持与配合。

那年中秋,车仔件郭老板一早约我中秋节去他们家赏月,我婉言谢绝。最后在总经理带队下,我们一行有五人去了他家。那年代,顺德大部分外协件厂都是家庭作坊式的。他家一共三层楼,我们先到一楼东堂、西堂看了机床和材料。来帮他们干活的,都是外来工。广东人重视中秋节,老板一早便放了工人的假。没来他们家之前,我真的想象不出他们的作业场景。这次一见,难免担心:“郭总:你们这样的作业场所,能保障产品质量吗?”话一出口,后悔不该由我提问。“这个请陈部长放心!我是做这行出身的,送你们的每件产品都是我亲自做的QC。”郭老板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回答我。
质检部部长也看着我默默地点头认可。我在心里自嘲:公司有质检,关你啥事?不由偷笑:杞人忧天!
上到他家天台,一张八角黄花梨案台摆放在天台的中央,周围挤满了配套的黄花梨雕花椅。天窗四角,垂吊着许多青藤----绿萝。月亮探出晶莹的笑脸,晃动那杯中的醇浆,黄酥酥的月饼还有瓜果暖了天上的嫦娥。那夜,月儿好圆、好大;月光铺满天台,窖香四溢。 老板娘在那张罗着,人很清瘦,年龄和我相仿。虽姿色不多,但给人的印象:泼辣、麻利。她拉着我的手:“阿飞呀!多结你背面我的!”我淡淡一笑:“嗯晒哈气!”(白话意思:不用客气!)老板娘有些错愕:“你是广东人?”我笑而不答。总经理出来说:“其无嗨广东人,呀无嗨孬妹!是呖女!你要同阿飞学习,学学国语。”老板娘尴尬地笑,不住地点头,满面绯红。以后,多次的电话沟通中,老板娘居然也可以和我用普通话交流了。几年后,我再也没在广东人口中听到“孬妹”二字。

人类的文明,其实就是包容与信任。那些年,因为同事们的支持及老板们的信赖,我发挥了最大的潜能,并爱上了这块热土,选定在此安居乐业。我学着本土女生的样,每逢节假日,到花市买回一束鲜花。为了让花多开些时日,我专挑那些枝叶茂盛,花蕾刚露尖尖角的回来,静待暮鼓晨钟里的花开花落。潜在的压力,在花开的芬芳里四处飘散,无影无踪。匆匆那年,不觉20多载。
今日顺德亦非一日而语。在这里,我也曾努力过、奋斗过;也曾有上千万的资金在我手上流动过。但我从没为钱所动。父亲常说:君子之财,取之有道。家风之醇,引导了我的人生信仰。我虽无所作为,但内心却是平静的。芳草碧色、玉宇琼楼,往事依稀浑似梦,忘则怎生便忘得。

风景这边独好,窗外却忽然飘来一股刺鼻的气味让我无奈地赶紧关窗。海尾城区东南位的“金纺集团”排放出来的有害“毒气”,一直困扰着面朝异味气源的我们;只要气味一来,便想逃之夭夭。因为,纵使无数绿萝使出浑身解数也抹不去这些有害气体的飘逸。
那些泄露有害气源的厂家,还有关乎民生的亲,你,闻到了吗?
2017.9.30 写于顺德容桂(旧作)
(图片来自网络、自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