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不到你还愿意来看我。”吕急人嗤笑一声,不知是对我爹还是对他自己。我爹微笑着回他 :“半辈子磕磕绊绊着过来了,我把你没当过外人。”
吕急人不信,苦笑着说 :“我以为你是恨我的。”
我爹板了脸,挺直腰板严肃道 :“是,我是恨你,恨你有了难处不跟我说,还能够多次忍心盗砍我们几代人辛辛苦苦种植下去的树木。你要是说了,大家伙儿不可能不帮你。”
吕急人摇头:“我张不开那个嘴,半辈子了,我没有求过人,尤其在你跟前。
我总觉得自己不比你差。老场长退休前,谁都说接下来就该我当场长了。可是, 你来了。我在沙窝里熬过的日子比你长,为啥你来了就是场长?”
“你真糊涂啊!”我爹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就为了这个破场长的虚名,你跟我置气这么多年?早知道你有这么一个糊涂念头,我真该让你来当场长, 让你尝一尝在我们八步沙当场长的苦楚。”
吕急人淡淡一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如今这个样子,还提那些有啥用。第一次盗卖木材是给儿子凑学费,这一次只想着替儿子在城里买房,看着他结婚成家,我就满足了。”
我爹气恼 :“你还是看重虚名。咱们在八步沙附近建设的新农小区 100 多栋高楼,哪里比城里差了?”
吕急人嘲讽地看了一眼我爹 :“你知道我最看不上你哪一点吗?明明有更好的出路,正经的工作不干,偏要赖在林场跟我争抢,处处显得你比别人有觉悟。” 说到这里,吕急人哼哼笑了两声,轻蔑地又说 :“新农小区?说到底还不是在农村,再好也还在八步沙。我儿子在城里的楼房就差装修款了,只要我再努力一把,就能让他成为地道的城里人。”

我爹对吕急人的言论颇为无奈,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和他结下了这么大的仇恨,可是治沙为的不是子孙后代吗?吕急人未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着眼前须发斑白的吕急人,我爹生不起气来,耐心地跟他说 :“其实你的心思我都理解。过去,你偷着掖着卖过树苗,卖过花棒,我假装不知道,体谅着你是为了娃娃。可是,你不该打树的主意,那是老一辈一滴汗、一滴血护下来的, 你怎么能忍心砍伐?”
听我爹这样说,吕急人勃然大怒,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也舍不得,可我没有办法啊!我不能让儿子像我一样,在沙窝里窝囊一辈子。我要让他在城里有房,有小车……”他的吼声在接见室里异常刺耳。
管教走过来呵斥 :“安静!”
吕急人瞪了一眼我爹,垂下头安静下来。
我爹摇摇头 :“济仁,你真是大错特错了!好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他叹口气转身离开。
管教生气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 :“你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盗卖三北防护林体系的树木,还伤了人,第一次打伤了钱老汉,第二次捅了八步沙的研究生。像你这个情况,至少要判八年的刑。但八步沙林场已经决定不起诉你了, 你能免于起诉,就要珍惜重新做人的机会,这份自由是八步沙林场给你的。”
吕急人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爹的背影,花白的头颅一下子抵在监栏上, 泪如泉涌地哭喊 :“老高,我对不起八步沙,对不起你呀……”

三十 征程
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鬼神,但在抢救连肖红的过程中,我虔诚地祈祷着,祈求观世音菩萨和神佛再给我一次当面向她求婚的机会,祈求神灵不要带走她。
五个日夜的相守,当连肖红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医生告诉我她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的时候,我忍不住再一次流泪。成年之后,很少有什么事能令我落泪,可是在连肖红这里,在她受伤的短短几天时间里,我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情难自禁。
所幸我的伤势属于皮肉伤,恢复得要比连肖红快,所以照顾她我责无旁贷。怕父母担心,连肖红一直都隐瞒着自己受伤住院的事 , 却瞒不住八步沙的人。我妈听说后,第二天就赶到县医院来探视,那天连肖红还在 ICU 与死神做着搏斗。 “这姑娘太可怜了,一个人孤身跑到咱们这儿来,为了林场差点把命搭上!”
我妈这样说,之后她就留下来和我一起守护着,等连肖红脱离危险后才放心地回去了,她说等出院了就让连肖红住到我们家去,保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老天毕竟还不算太无情,连肖红活过来了,虽然虚弱,但眉眼有神,巧笑倩兮,依然还是那个充满活力、热情干练的美丽女子。如果能摆脱掉手背上那根输液管子就更完美了。我这样想着,觉得有些好笑,打开餐盒来照顾她吃饭。在这之前,我都没有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如此细腻耐心的一面,连喂女孩子
吃饭这件事都做得得心应手。连肖红就着我的手吃饭,明亮的大眼睛里有一种叫作温柔的东西,她含笑看着我的脸。
“看我干什么,不认识了?”我又舀了粥递到她的嘴边。
连肖红的眼神从我脸上扫过一遍,认真道 :“第一次见到你时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还是个小白脸。”
我不由得笑出声 :“那个时候我在机关里上班,的确是一枚小鲜肉。”
连肖红抬手触了触我的脸,含情脉脉道:“可我就喜欢脸黑一些的你。健康,有力量!”
这算表白吗?我满心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一般这种时候,我说的话都会口不应心 :“你怎么比男孩子还直爽啊?”
果然,连肖红微恼地瞪着我 :“你不喜欢吗?” “那我能说不吗?”我耸耸肩反问。
连肖红做了一个自以为张牙舞爪的表情 :“不然,你说一个试试!”
看她难得露出萌萌的样子,我忍俊不禁,她自己也扑哧笑起来。病房的窗外有一片小花园,几株国槐还傲立在秋阳里展现着枝头葱茏,小小的雏菊却已然开出了黄灿灿的花朵来,青绿的草地绒绒软软,看得人心底也柔情一片。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听雪。多少文人墨客笔下的季节都是鲜明的, 各有各的景致,各有各的心情。但是,在八步沙人的眼里,一年只有春秋两季。春季造林加上秋季造林,日子就在起早贪黑奔赴沙漠的忙碌里过去了。
明年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了,八步沙林场只有五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蒸蒸日上的时候。年轻人,撸起袖子加油干!面对郁郁葱葱的沙漠, 我们没有理由止步不前。
转眼之间,又到了来年的春季治沙造林的时间了,由八步沙林场第三代人组织的造林队伍,向黑岗沙以外的腾格里更深处进发。这是我这个八步沙第三代人的代表当上八步沙场长后的第一次行动,也是我们八步沙人将要开辟的第三战场,那里有 26 万亩沙漠在等着我们,那里是距离八步沙 80 公里以外的中国北部沙区——甘肃和内蒙古边界地区的大沙漠。
爷爷那一辈人摸爬滚打挣下了八步沙,我爹这一辈人又跌跌撞撞地拿下了黑岗沙,每一代人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疆场。而到我们这一代,治沙技术成熟了, 人们的认识也改观了,怎么能比前辈们逊色呢?和连肖红、陈军,还有这两年陆续进入八步沙的其他年轻人研究商讨了一下,我们向林业局申请到甘蒙边界开辟治沙造林的第三战场。我爹很高兴,他不但全力支持我们,还请求参与到我们年轻人的行列里。
这一天清晨五点,天空中星光点点,大地还在沉睡之中,汽车的发动机声却悄悄催醒了黎明。紧接着打破了万籁俱寂的是五辆大卡车和坐在车里说说笑笑的年轻治沙队员们以及装载了压沙机械、治沙造林机械的大型运输车辆……
五点过十分,汽车启动,我们浩浩荡荡地往北部沙区一路进发。
早先有来林场打短工的村民编过一段顺口溜,其他的我记不得了,但有一句记得特别清楚,他们说 :“早上麻乎乎,中午一乎乎,晚上黑乎乎。”说的是八步沙造林的时间,早上天麻麻亮出发,中午不休息,只有很短暂的吃午饭的时间,而晚上却要天黑了才收工。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两季造林时,沙漠墒情最适宜的也就那短短的二三十天,过了那个阶段,栽下去的树就没办法保证成活率。为了在一个月之内完成目标任务,八步沙人只能起早贪黑地跟时间赛跑。荒漠造林的节奏就是这样。记得有个大学生刚来林场时,正赶上黑岗沙造林,通知说要早起进沙漠,他还特意定了闹钟六点起床。
第二天睡眼蒙眬地赶到出发点一看,一个人都没有,还以为是自己起早了,打电话给其他人才知道, 别人一个小时前就出发了,现在树都栽下去几百棵了。大学生照着地图急忙往黑岗沙赶,等他蹬着林场里闲置的破自行车到植树点,已经是中午吃饭时间。筋疲力尽的小伙子吃过干馒头就白开水,又跟着种了一下午的树,然后就向我爹提出来要走。“太苦了!”小伙子丢下一声感叹,离开了八步沙。
有吃不了苦的人,也有知难而上的人。现在有更多的年轻人加入到治沙队伍中来了,这是最值得我们八步沙人高兴的事。
“治沙军团——八步沙林场青年突击队”的大字横幅悬挂在卡车两边,不知谁唱起了《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这首歌,大家都跟着唱了起来,洪亮的歌声响彻大漠。这时候,这些青春的面庞上洋溢着无畏和自信……
往北而行,经过黑岗沙时天已经亮了。这几年的治理管护成效显著,昔日的不毛之地黑岗沙,现在已经是绿野遍地了。沿途沙枣树上还结着头一年秋季留下的红艳艳的果实,几只早起觅食的黄羊听到汽车声,警觉地昂着脑袋向我们看过来……一阵喇叭声,它们就惊得迈开长腿连跑带奔地往林区深处去了。卡车上的年轻人高声呼喊着,给睡眼惺忪的沙漠带来了一束初阳,红彤彤的地平线遥远而又苍茫。
我开了车跟在卡车后面,车里是我爹、连肖红和老场长。
我爹一路都觉得过意不去,跟老场长絮絮叨叨着 :“北部沙区的 26 万亩荒漠又是一块硬骨头,路途这么遥远,您年纪大了就别去了,可咋就是劝不住呢!”老场长捋着长长的白胡子,含笑说 :“高山呐,你不是个唠叨的人啊,咋还尽说个没完了?”
我爹无奈 :“您说现在咱们的队伍里就剩下您一个‘老革命’了,我们咋能忍心再让您这把岁数了还进沙漠呀?”
老场长手抚着车窗玻璃感慨 :“看着这些娃娃们,我就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我们,还有你们一步步走过来的影子。趁我还能动,就让我跟你们去一次新承包的治沙区域吧,尤其是第一天,咋也得凑足了咱们八步沙三代‘愚公’啊!”
我从后视镜中看着秦爷爷老树皮般皲裂的笑脸,发现他的长相里有我爷爷的影子,也有小时候见过的其他几位老爷子的影子。也许是他们都留着长长的胡子,都一律清癯的身板,又或者如出一辙的皱纹和骨节粗大的手掌……我微笑着对他说 :“秦爷爷,您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次去治理的荒漠在甘蒙边界上,您这是要去看一看最后一片威胁着咱们的大沙漠吧?”
我爹从后面拍了一把我的头,瞪着眼道 :“尽出馊点子,你也不怕把你秦爷爷累着!那巴丹吉林沙漠离这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秦爷爷能受得住长时间坐车吗?”
“哎,不要紧!”秦爷爷摆摆手,不服气地说 :“你们咋忘了,年前我还坐了飞机去北京领奖来着,那个像足球一样的奖杯还是我亲手捧回来的呢!”
连肖红笑着说 :“秦爷爷说的这个奖我们都知道,叫地球奖,奖杯就陈列在八步沙林场的纪念馆里,它不但是对第一代治沙人治沙工作的肯定,也应该是秦爷爷您最为骄傲的事情吧?”
“闺女说得对!”老场长点点头半是炫耀地说 :“领奖的时候,我还去天安门广场了,还观看了升旗仪式呐!首都真好,真好!”
我开玩笑地问他 :“秦爷爷,那您说是首都好啊,还是咱们八步沙好?”
秦爷爷想都没想,呵呵笑着说 :“哪都好!首都好,八步沙好!咱们国家处处都好!”
我们齐齐笑了起来。
连肖红衷心地说 :“秦爷爷,这回治沙,只要您去往那儿一站,我们干活就更有决心和信心了!”
秦爷爷非常开心,跟我们夸道 :“听这闺女说得多好!这形影动作跟我们志刚还真像呢!”连肖红笑着说:“对象对象,总有相似的地方嘛!谢谢秦爷爷!”我爹这下子有话说了 :“志刚呀,你听听人家肖红,多开通!”我望了一眼偷偷吐舌头龇牙的肖红 :“肖红,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否则的话,就拖八步沙的后腿了呀!”肖红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志刚……”
我爹淡淡地笑着没有再说话,可从他眼睛里,我却看到了认可。他不但认可我和连肖红的交往,而且认可我的能力。但是,我爹从不当面夸我,林场开会表彰时都吝啬言辞,至于我爹背后有没有向别人夸耀过,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是以他为傲的! 林场纪念馆的陈列柜里,各种奖杯、奖状满满当当,已经拥挤得再也放不下了,可还有一系列的荣誉在等着去领取。每次看到这些,我爹他们都很谦虚地说 :“没有啥,没有啥!”
每当这时候,我就想,真的不值一提吗?我从不敢否定。而每个人淡定的话语里,无不彰显着一份低调的荣耀。之所以宠辱不惊,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得到褒奖才去治沙的!我爷爷那一代,为的只是守住庄稼地有吃有喝 ;我爹那一代,为的是坚守和完成爷爷他们不曾达到的目标,为儿孙留下一方没有沙尘的晴空,接下来才是创收 ;而到了我们这一代,则不光用高科技来治沙造林,还把创收当成了我们不断前进、努力奋斗的催化剂。

三代人终于一步步地让八步沙走出了武威,走向了全国。今天,我们八步沙人的思想境界升华了,我们要为绿水青山的家园继续努力,还要为振兴美丽乡村不遗余力……荣誉,对于八步沙来说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通过八步沙精神激励、鼓励更多人投入并参与进来。
这一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八步沙林场的会议室里挤满了人,大家站的站、坐的坐,都围在电视机前屏息凝神。
偌大的屏幕上正在直播一场颁奖盛会。电视里,灯光璀璨的大背景上映出了一行大字 :第五届 CCTV 年度慈善人物颁奖晚会。
我爹走上台的时候,我们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我妈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心里有湿漉漉的汗渍。
如同一道道沟壑显明、沧桑。当主持人要他说几句获奖感言时,我爹对着镜头憨笑 :“山青了,树绿了,财富也就有了,我们的中国梦就实现了。”屏幕内外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扶着我妈的肩膀,激动得双手发抖 :“妈,你看我爹,我真为他骄傲啊。”我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流着泪却笑道 :“他老了,你看,你爹的头
发全白了。”
“治沙六兄弟!”屏幕上又打出一行字来,从我爹开始,一个个名字闪过荧屏,我看到在场的所有人都呵呵笑了,笑着笑着却都流下了眼泪……
电视里浑厚的背景音乐响起,那位我最喜爱的铁汉演员铿锵朗诵道 :“六枚鲜红的指印,六个家族的信仰。数十万亩贫瘠的荒漠。三代人出征的疆场!半个多世纪如风而过,一片绿洲已经茁壮。那是生活的顽强,那是不灭的希望! 如铁,似钢!”
连肖红温软的手掌覆上了我的手背,我回握住她的手,两两相对傻笑,我们久久拥抱在了一起。再过几个月,我们将在绿野遍植、鲜花满地、雾岚缭绕、一片生机的八步沙与十几对新人一起举行集体婚礼,我们将心手相牵,漫步在鲜花遍野的八步沙,让长眠在那里的爷爷见证我们的爱情。如果他泉下有知, 一定会在八步沙的美景中哈哈大笑的。我们第三代治沙人用先进的科技和创新迎接崭新的征程,我们的身后是八步沙蓬勃的日子……
结束语
八步沙、六老汉、三代人。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是一个当代的传奇。经过半个多世纪的不懈努力,数十万亩荒漠变成了绿洲。
“六老汉”和他们的后人,先后治理荒漠近 40 万亩,形成了一条防风固沙的绿色屏障,让风沙线倒退了 15 公里,有效地遏制了沙进人退的被动局面,确保了当地工农业生产的发展和人民群众的生态安全。他们凝聚的精神脊梁,撑起了八步沙的一片晴空,书写了一段悲壮、豪迈、可歌可泣的故事……
根据联合国权威调查报告显示,中国在植树造林方面堪称世界第一。全球从 2000 年到 2018 年新增的绿化面积中,30% 以上来自中国,对全球绿化增量的贡献比居全球首位,已日益成为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贡献者和引领者。
作者补记 :在本书开始创作的时候,中共甘肃省委、省政府授予八步沙林场“先进集体”称号。在本书初稿完成的时候,我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近日,中共中央宣传部授予甘肃省八步沙林场六老汉三代人优秀群体‘时代楷模’ 称号,号召全社会向他们学习。中宣部。”
2019 年 4 月 27 日于甘肃武威
作者简介:

陈玉福:张掖市文联名誉主席,兰州文理学院驻校专家、文学教授,《西部人文学》主编,甘肃省作家协会第六届理事会副主席、中国延安文艺学会副会长;作品获省委省政府敦煌文艺突出成就荣誉奖、国家“中国优秀电视剧原创剧本奖”、中国电视"飞天""金鹰"双奖、中国网络十大杰出小说奖等几十种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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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人文学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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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人文学》武威头条编辑部
主编:杨成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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