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辑 淼之龙

卜算子 . 午梦见思
蓝勰安
凭梦到黔西①,
不怕千山阻。
但见兄坟怕泣声,
笑我男儿妇。
九月倍伤心②,
隔此阴阳路。
祈盼来生作比邻,
再论诗词赋。
2018.08.11
①2015年初,我与贵州威宁周梅月、黔西陈凯相识,因志趣投合成立“梅兰之歌”这个三人组合,一时在熟悉的诗友圈中传为佳话。
②2016年9月24日,陈凯自缢于老家后院,彼仅长我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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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母亲手捧的那本《明月楼诗选》,后来广东惠州叶志容转赠于我。值得一提的是,文章中提到不远千里来黔西登门看望凯歌(陈凯笔名)的女孩,就是叶志容,也是凯歌心中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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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蓝勰安词寄慨
万龙生
在这黎明之际
为什么思绪纷繁
鸟儿的啼鸣是多么单纯
而我心难止波澜
是为远方勰安
卜算子所倾哀念——
天才的残疾诗人自缢于
偏远的黔西乡间
陈凯终于步海子后尘
这世道委实太不公平
而今诗坛的衮衮诸公
正鲜衣怒马出入花丛
2021.诗人节前

附:
搜狐网有关报道
(点链接即可打开网页)https://m.sohu.com/n/470128734/
贵州95后诗人悬树自杀:残疾贫穷孤独缠绕着他
搜狐媒体平台 10-13 01:45 大 (插图略)
凯歌死了。
95后、先天性肢残患者、辍学的职高生、农民的儿子,这些都是凯歌的身份。
但是,他最特别也是他最在意并为之骄傲的身份是——诗人。
尽管在诗歌界,他只是个新人。
9月24日,这个非著名青年诗人用悬树这样并不诗意的方式,结束了他21岁的生命。
凯歌的家乡黔西县中建乡不通火车。
否则,他大概会选择卧轨。
因为,他最崇拜的诗人是海子。
石头、太阳、姑娘、黑夜,诗如海子,对待生命的方式也是——一位诗友在悼念凯歌时如是说。
12点42分,凯歌用电脑发出了最后一条微博和QQ说说:就这样不发一语地走吧。
凯歌原名陈凯,排行老八,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凯歌的诗歌启蒙正是来自他的农民父亲。
尽管只读过四年书,但喜欢古体诗的父亲,闲暇之余就教凯歌读诗、练书法。
生凯歌的时候,陈之福已经50岁了,就像被下了诅咒一般,这个呱呱坠地的天使,手脚先天性蜷缩,怎么也掰不直,直到三岁都没法坐稳,就像一个坏掉的不倒翁一样,倒下去就起不来了。
当地没有残疾人康复中心,陈之福就用院子里的樱桃树当康复器械,将凯歌悬在树枝下学走路。
“他热爱学习,热爱诗歌和文学,是个好学上进的孩子,是人信心目中最敬佩的追梦者,是所有人的榜样。”这是毕节本地的《乌蒙新报》在三年前对还在读初二的凯歌的报道,那时的凯歌,和同龄人一样,对大学无比憧憬。
凯歌的父母并不知道儿子时常挂在嘴边的顾城、海子是谁。直到葬礼那天,前来悼念的诗友的告诉他们,这两位伟大的诗人都选择了自杀。
当地媒体的呼吁,一度引起当地政府、爱心人士和公益组织的关注。但是,凯歌在吃力的读完初中后,又在黔西县城读了几天职高,就辍学回老家了:身残,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
凯歌吃力的读完初中后,又在黔西县城读了几天职高,就辍学回老家了,原因很简单:家贫,身残,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
随着哥哥姐姐们羽翼渐丰而纷纷离家,父母又忙于生计,凯歌愈发孤独,诗渐渐走进了他的生活,并成为他的全部。
2015年,凯歌拜一位诗人为师。
父亲的启蒙,老师的引导,凯歌第一次有了梦想——做一名优秀的诗人。
可是,诗人也要吃饭。
老师送给凯歌一台电脑,父亲奢侈地为他装了宽带,凯歌有了QQ、微信、微博和博客,并在第一条微博上发出了一封《一位残疾少年的求职信》。
一千五百字的求职信里,凯歌将自己短短的人生轨迹娓娓道来,不卑不亢,并自信地将自己的优势陈述如下:能写诗歌,擅长网络推广,只要是用脚能做的工作我都能做,希望贵单位可以提供住宿,保底工资三千。
文末,附上了自己在接受一个公益组织采访时的视频。
然而,这封优秀的求职信在自己微博里数次推广后,就在网络上石沉大海。
母亲穿着凯歌用稿费给她添置的外衣,她将陈凯的诗集抱在怀里
求职未果,凯歌通过黔西的网友帮助,加入了一个公益组织,并成为该组织在中建乡的负责人。
短短一年的义工生涯,凯歌以发起人的身份,多次帮助本地的学校、贫困生,联系外界的帮扶、赠书和捐款。
每每以负责人身份站在捐赠仪式主席台上,望着台下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孩子们,凯歌都会有一种成就感:让他们来延续我未完的学业吧。
“这二十年我只能算是生而没有活。”做义工和写诗,成为某诗刊编委……这些都给凯歌带来前所未有的骄傲。
可惜,他只“活”了短短一年。
朗月清风怀旧宇,残山剩水读遗诗——站在秋收后的地里,凯歌父亲用这句挽联送别儿子。
凯歌也曾有过爱情,尽管朦胧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情。
遗书中提到的笔记本,是一个广东的女孩送给他的,夹在笔记本里的,还有两张女孩的独照。
凯歌的家人回忆,两人是在网上相识的,女孩十分钦慕凯歌的文采。
认识女孩之后,凯歌开始布置自己的房间,在墙上贴满了星星和蝴蝶模样的荧光贴纸,关了灯,破旧的小屋顿时繁星闪烁,彩蝶飞舞。
凯歌在卧室贴了很多蝴蝶,也许蝴蝶能带他飞去梦想中的远方
对女孩的爱,诚如他写给女孩的诗一样:假如我手脚健全,我要造出最高的云梯,摘下漫天的星星给你。
在家人看来,两人在网上相识相知的那段时间,是凯歌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候。
尽管凯歌对女孩坦诚自己是一个残疾人,但女孩还是趁着假期跋涉千里来看他。
那天,家里为女孩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因为凯歌只能吃力地坐在地上弯着腰用脚夹着筷子吃饭,女孩一直在一旁照顾凯歌,为他擦拭脸上的汗水。
吃过饭后,女孩把凯歌的父母叫到一旁,硬塞了四百块钱给他们,然后便走了。
“也许他的状况,已经超出了姑娘对残疾人的认识。”走在送别女孩乡间小道上,凯歌的母亲看到,女孩是抹着眼泪哭着离开的。
凯歌写给一位朋友的诗。因为写诗的天分,行动不便的陈凯认识了很多省外的朋友。
站在现实的镜子面前,凯歌开始更实际的尝试规划自己的人生:与其当一个吃不饱的诗人,还不如当一个能挣钱的普通人。
除了诗和书,凯歌最熟悉的就是电脑,他想拥有真正的一技之长,离开这个小山村,不做任何人的负担。
9月,凯歌开始上网联系贵阳的培训学校。在他与一个电脑学校招生老师的短信对话中,凯歌提出了自己的隐忧:我先天残疾,不知你们是否接收。
对方提出到贵阳面谈,凯歌决定16日到省城去参观学校。
然而,凯歌却忽略了自己在省城的学费和生活费问题,对于这个贫困的大家庭来说,这是一笔吓人的费用。
家人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送凯歌去贵阳读书,尽管这几乎会掏空这个家庭的现有积蓄。
“也许他感到自责。”凯歌的哥哥回忆,当时凯歌偷听到了亲人们的对话,去省城读书的想法开始动摇。
念初中时,凯歌看到年迈的父亲还要驼着背去打工为自己挣学费时,说什么也不愿住校了,只为省下住校费,让远在重庆念书的小哥生活过得稍微好一些。
后来,凯歌没有去省城。
他生于这个农家小院,最终也卒于这个农家小院。
望哥哥姐姐都孝顺父母,我希望用我的生命换来二老晚年的幸福。
将遗存的书寄给四川一位朋友。
请把我枕头下的笔记本随我一同埋葬。
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9月24日,留下这封遗书,凯歌在自家后院的杜仲树上自悬离世。
实际上,遗书早在6月23日就已写好。
从6月23日到9月24日,这三个月里,凯歌经历了多少次生与死的纠结抉择,无人知晓。
凯歌留下只字片语:希望兄妹照顾好父母,就离开人世。
然后,他便走向了后院那棵老树。
从卧室到树下,不到二十米的路。
没有人知道这个举步维艰的残疾人是如何走到树下,又是如何鼓起莫大的勇气离开这个世界的。
葬礼上,来自各地的诗友赶来送凯歌最后一程,这个小山村从没如此热闹。
坟前,大家用诗来悼念这个青年诗人,没能赶来的诗友则用诗歌连载的方式来纪念凯歌,他们之中,不乏如香奴、林火火、苏墨年等凯歌所仰慕的前辈。
家人在收拾凯歌的遗物时发现,皆是海子的诗集。直到葬礼上,从诗友们的唏嘘中,这个农民家庭才知道凯歌最崇仰的海子对他的影响早已深入灵魂。
生活的艰难、爱情的悲观……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凯歌选择了离开,唯有他自己知道。
因为诗人的身份,21年来默默无名的凯歌,用死亡的方式,在诗歌界掀起了波澜、唏嘘和感慨。
对家人们来说,是海子带走了他们最心疼的孩子;对凯歌来说,这是一个纯粹的、为诗而生又为诗而死的诗人的归宿。
“不写诗,他也许浑浑噩噩过完一生,甚至长命百岁。”对家人们来说,是海子带走了他们最心疼的孩子;对凯歌来说,这是一个纯粹的、为诗而生又为诗而死的诗人的归宿。
就像他诗里所写的那样:我的躯体是我最后的监狱。
凯歌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摆脱身陷了二十一年的囹圄,是一种解脱。
希望凯歌从此就像海子的诗一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以梦为马,一路凯歌。
但是,凯歌的家人和朋友更希望,就像他诗里所写的那样:我的躯体是我最后的监狱。
凯歌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摆脱身陷了二十一年的囹圄,是一种解脱。
希望凯歌从此一路凯歌。
以下为凯歌部分诗歌抄录:
《不是结束》
黄昏不是结束
清晨不是结束
活着不是结束
死亡不是结束
一棵树死去
一条河守着
一生都在痛哭
《黄昏了,父亲还在西山山顶的地里》
黄昏了,父亲还在西山山顶的地里
一棵棵玉米在你陪伴下成长
你沉默着
用锄头改造着世界
我知道你想把天空的眼睫撑起
让光穿过你撑起的缝隙
供养这片玉米地
黄昏了,父亲
天空需要安眠
快回家给小侄儿说说
你年轻时遇见的打散的国民党兵
《窗外》
窗外飞过十二只飞鸟
十二只飞鸟的窗外遥远
窗外的孤独守着孤独的石头
天亮,叶子向我招手
叶子放走十二只飞鸟
阳光跟在身后
《母亲,一颗大树》
我喜欢在空旷的地方打滚
为了满足我,你使劲地推开空中的云
我的汗水染红天空
你又向我招了招手,敞开怀抱
轻轻拉起黑布帘,把我送入梦乡
渐渐长大,我变成一只蚂蚁
以为走了很久,已到达远方
所有花草枯萎
我才看见你还在原地守望
最后我与一只鸟学会了飞翔,走向远方
过了许多年回来才知道
天空没有崩塌,是你在撑着
为了我安心地飞翔
《遥远的路》
遥远的路,尽头
我把雨滴洒在脸颊
使脸颊沟壑纵横,使嘴唇开花
遥远的路,遥远
的路,我祈求你
用灰尘蒙着我的眼睛和嘴唇
我不需要蓝天
我需要海洋
海洋旁的村庄母亲,怀里
抱着我的新娘
《一种存在》
七年前,家乡地层下发现有煤
从此各种建筑
如雨后的竹笋,疯长!
办公楼、救护楼、煤仓……
生长的还有民房
长出庄稼的
土地,也长出民房
租给外来员工
去年煤矿彻底倒闭
工人们如面对
一棵枯树的蚂蚁
纷纷搬离
村子里的青壮年一个个
又回到他乡
庄稼地长出的房屋,纸条贴上
“此房出售”
像鬼片里的
僵尸,被贴上符
没有呼吸、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