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们遇上了金钱豹》
上世纪60年代中叶我11岁。那个冬天的晚上,离村八华里的镇上唱大戏。村里的不少男女老幼没顾上吃晚饭,就三五成群,擦前擦后,有说有笑的向镇上愉快的溜达着。粗略计算至少有好几十人。
那天唱的是豫剧《花木兰从军》。晚上十点左右,这台地方大戏徐徐落下帷幕,人们一路欢歌,大步流星地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这八里地的路中间,要过一条深约两三百米的季节河,过一道有许多传说的“老坟沟”,穿越两个村庄才能到镇上。
本以为这么多人来看戏啦,心想肯定出镇后有不少人相伴回村。在这种判断下,童真乳气的我心地坦然地上了个“一号”,前后也就三几分钟。
可谁料想,出来“一号”,我的眼前身后没一个人影。想着这不算远的八里路,要走村串乡跨河沟,且是月黑风高,万籁俱静,村西北的山像是横亘在眼前的天障,漆黑的夜空自然不自然的带给了我几分恐怖,无数的坟茔隐隐约约地点着“鬼火”,还时不时的传过几声夜猫子的叫声……。怎么不让你魂魄出窍不寒而栗呀。
这夜色呀,要是在花前月下,众人簇拥,平安宁静中描写,她是那么的诗情画意,悠然恬静,让人浮想联翩,产生无尽的奇思妙想。可要在夜半三更独身一人身居四野八荒,除了恐怖就是惊慌,甚至有几分无助。此时什么都忘了,头脑里全被鬼呀神呀的入侵占领,血液沸腾,眼睛发怵,心悬半空,体感轻飘如鸿毛,平时那种男孩子的“持重达练”被这样的环境打压得无影无踪。我下意识地从路边捡起一根曲弯八拐的粗树枝握在手中,一来给自己壮胆,二来如遇到不测帮助防身。
正在我六神无主心神不定提心吊胆快步赶路时,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个人影。我先是一喜,后是一惊。喜的是可能遇到同村人了,心里装填了几分踏实;惊的是谁知是好人坏人,要是这个人对自己劫持掠夺,我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怎么能应付得了?想到此,心里很害怕,手中的木棍握得更紧了。心说你不动我万事皆休,你若侵犯我就拿着棍子抡头盖脑砸过去!
正寻思间,离那人越来越近。他也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就听他说“后边来人是谁”?我一听声音很熟,断定是同生产队的保管员申同和爷爷。我即刻叫了声“爷爷”!并报了自己的姓名。我俩如它乡遇故旧好生欢喜,终于在夜色中找到了同盟,遇到了“知己”。没准他也正为独身走夜路而心慌意乱呢。我俩一前一后,一边飞快地走路,一边说着戏里的情节,很快我们越过了“老坟沟”,离村也就两三百米的路程了。心里庆幸的说:可算到家啦。
可心音还未落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仅有四五尺宽的土路中间,离我们大约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有两盏“电灯”闪着蓝光,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向我们袭来,还伴有低沉的类似“打呼噜”的吼声。
由于我年纪小不知是啥情况,就好奇地问申爷爷说:“前面谁在点火吸烟啊”?申爷爷当时没吭声,但停下了脚步。几秒钟后只听他用耳语声并有几分紧张地说:咱们遇到豹子了!我一听,吓得鼻尖儿直冒冷汗,脊椎骨后面只抽溲溲的凉风,吓得小孩儿我魂飞魄散两腿发软,体如筛糠。我神色慌张十分焦急地对申爷爷说:那怎么办?咱赶紧调回头跑吧!他说:不能!咱只要一掉头跑,那豹子就从我们身后扑上来了!这句话压的我哑口无言,怯生生地站在他身后,万分紧张惶恐,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申爷爷不慌不忙,把手中的手电筒打开,一束强光射向对面的“两盏灯”,这两股光束相遇,自然是手电的光强于豹子的“夜光眼”,豹子心想:什么东西敢与我对视,肯定比我厉害呀!看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豹子想到这,心里也慌了起来,开始慢条斯理,蹒跚稳步给我们让开了路,接着又忽然撒开四脚,仓皇向“老坟沟”跑去。豹子一边跑申爷爷一边把手电光照着它,豹子被强光刺激的跑的越急,申爷爷的手电光跟的越紧,豹子就越发跑得快,没几秒钟,豹子跑出了一程地,跳下崖头不见了。
申爷爷和我如释重负,体轻如燕,像“飞毛腿”一样,以“丢盔弃甲”的最快速度向村子跑去。现在想想那速度比豹子跑得慢不了多少,因为我们怕豹子的程度要比豹子怕我们的程度大得多啊。豹子想要的是我们的命,我们是玩命地为保命而拼命呐。
事后我想,为什么这个地区常有豹子呢?村西河沟纵横交错,村南旱河滩那么深,为什么豹子不去那里,偏在离村不远的村东南出没呢。我们在遇到豹子之前,就几次听老人们说过,此处经常有豹子光顾。
我的判断是:没准儿村东南的羊圈是引来豹子的主因。有一次豹子从羊圈东南角撕了个口子,跳进羊圈咬掉十多只绵羊尾巴,刁走一只山羊。队里及时采取了“亡羊补牢”措施,从山上刨了许多新荊棘,把个羊圈防范的水泄不通密不留隙,羊群再也没有受到过侵袭。那天晚上豹子可能又想要去羊圈找只羊解馋,因为羊圈周边有高墙和密密麻麻的荊棘设防,豹子任凭再有跳跃攀爬能力,也是“五大郎盘杠子———上下够不着”。它在羊圈周围徘徊了许久,没有吃到羊,正“望洋(羊)兴叹”恼羞成怒呢。饿的它前腔贴后腔,象撒了气的皮球,正气急败坏地向“老坟沟”撤退呢。在这个节骨眼上,它遇到了我们。豹子心说:“忙了大半夜一无所获,正好送来两份“人肉罐头”给我当“夜宵”吃,弥补一下没有吃到羊的缺憾”。于是,它就“横刀立马”,挡住了我俩的去路。
申爷爷那把手电和遇事不慌的冷静机智以及正确的处置方法,让豹子高兴了一半儿。不然的话,我们这两个手无寸铁的一老一小,且又力量微弱,在与猛虎凶悍不相上下,旗鼓相当的猎豹面前,既没有武松的酒后胆壮,也没有武松超群的武艺,更没有武壮士榔头般的铁拳,只要豹子扑将上来,我爷俩的性命没准儿早就玩儿完了,这个故事肯定就交由别人来说了。
山里布衣
编辑:孔建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