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梆,梆梆!……
从村西路口传出熟悉的敲击声,大都知道陈大娘的豆腐摊子又来了。
天刚拂晓。谁家的公鸡喔喔的啼叫着,遥巷胡同里传出汪汪的犬吠,村口不时冒出辆突突的农机。勤劳的乡亲扛着农耕下坡劳作,年轻的后生驾车进城务工上班,孩子们背着书包三五成群结对上学,几位长者聚在路口闲聊或抽着香烟、伴着铿锵的咳嗽。
整个村落像刚苏醒过来,欣欣然,生机勃勃。
几十年的梆子敲击声,传递着美食信息。于是,大都是妇道人家走出家门,循声招呼着陈大娘。一阵寒暄,一家一家的交易。三斤,五斤,赶上有个聚餐什么的大事,往往会十斤,八斤的买。热情的陈大娘总是说,接就着,今个儿尽量大家伙都有豆腐吃上。真是呢?还有怕卖的生意。
在辛庄一带,三五个自然村,属陈大娘做的豆腐最有名气。每天两个豆腐箱,百十来斤,不到半晌就能卖光。
喜欢美食的我。偶然一次机会吃过,且听了只言片语的加工工艺。就好奇约定探访一下,寻找舌尖上传统味道,了解尝试制作这款大众菜,百搭菜。
一个周末,来到这个远离村庄,临河而居的美味产地。陈大娘介绍,在河堤岸边挖了口井,水甜,做出的豆腐味甘,不夸耀自己那份辛劳和点卤手法的妙变。难怪说,到一个地方品尝一下豆腐口感好歹,就知道水质好不好。即使清澈,水的软硬度或许迷惑了眼睛,但骗不了味觉。
凌晨三点半,闹钟叮铃铃地叫醒熟睡的我。奥,抓紧起来,还要学技艺呐。揉着惺忪的眼睛,饶有兴趣地与陈大娘埋怨着:怎么没有一开始就叫起来。原来磨豆浆的工序快进入尾声。本打算制作过程的全接触,全纪录。
磨豆浆都是一样的,现在看也不晚。带着头灯的陈大娘和老伴一起忙碌着。说是他们三点就开始磨浆了。
石磨盘前,两人呈九十度的站位,分别握着磨岐上分开的两个把手,把手大约两米的长度,这边推、那边拉,那边推时,这边拉,这样磨盘就转了起来。动作象广播操的伸展运动。
从磨其眼一勺一勺的把豆子连同水一起倒入,石磨腰部便溢出白白的浆,周圈顺着流到底部的磨盘,汇流到石嘴,桶收。陈大娘一边忙着倒豆子又要忙着推磨。每每搭话都是说习惯了,不累。
四点来钟。进入过滤环节。用笼布兜着一定的浆水,象个大大的猪尿泡,用一端固定的木架用力挤压布兜,琼浆玉液流下去,豆腐渣阻隔下来。接着把过滤出来的浆水倒入锅中开始加热。陈大娘把底火燃起,让我试着烧火。独立作业的机会,兴奋无比。
不到半小时,满满一锅浆水在微微沸腾翻滚。陈大娘的绝活要派上用场,真正进入一个技术含量的时刻。站在锅边,指挥我添柴的数量,不停地搅拌,不停地加入酸水。一物降一物,石膏卤水点豆腐,在陈大娘这里就行不通了。她恰恰是用的酸水点豆腐。酸水就是先期加工豆腐时,挤压出的豆腐水,经过储存,发酵,作为点浆。
不停的搅拌,不停地打入酸水卤子,翻滚的花越来越小,慢慢的呈絮状。絮间有水,水间有絮。陈大娘目不转睛,靠眼力掌握豆腐老嫩口感和出菜的数量。这就是陈大娘的绝招。
接着快速上包,倒入铺着笼布的木质合盘。前一勺,后一勺,观察着整个合盘的均衡,兼具出锅先后的综合温度。待基本全部舀出,便利索收起布包,呈交叉状覆盖,避免絮浆溢出,平板石压上。盒盘下副产品流出,就是再次做豆腐的卤子了。石板重量的配置决定了一盒豆腐的分量,又是赢得消费的拿捏水准。
五点一刻的样子。压制成型,热腾腾的豆腐就算大功告成。将豆腐箱简单的绳索捆绑在独轮车上,拿起那经久岁月的梆子。借着头灯上的光走向村口。那远去的背影,让我忘记了困倦,兴奋中的眼睛不觉湿润了……
是谚语,又是写照:咕噜噜,咕噜噜,半夜起来磨豆腐,豆腐制成豆腐乳,吃肉不如吃豆腐。道出了制作的辛勤和营养美味。什么小葱拌豆腐,皮蛋豆腐,麻婆豆腐,臭豆腐,豆腐鲫鱼,肉末豆腐,油炸豆腐,酥锅豆腐,和最为典型的大肠炖豆腐。林林总总,千姿百态。味觉的风景,源于辛劳。
如今,陈大娘已年逾七旬,仍坚守古法炮制。
每每想起参与的过往。耳边总有清脆的梆梆声,眼前翻腾的水,穿过黎明的那束光,和那股浓郁的清香。
作者简介:李继鲁,男,1968年6月生,山东金乡人,党员,济南周三读书会会员。喜好摄影,旅游,写作。曾在《中国电力报》、《电力建设》、《山东工人报》、《山东青年报》发表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