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状元传奇》小序
文/陈守印
东原传奇事,状元父与子
原著毕长代,享誉载史籍
才女雷道菊,连载作分期
吾辈皆有幸,寻踪赴故里
连载
第六回 进京赶考
上回说到梁灏告别家乡的父老乡亲们,踏上进京的路程。一来是因为赴考心切,一路上免不了行走匆忙,巴不得一日赶到那东京城内方才安心;二来是第一次行走如此遥远的路程,没有什么经验;三则是不知沿途乡村集镇里程,经常是错过了食宿地点,有许多时候只能在野地里风餐露宿。如此晓行夜宿,一连走了十多天未曾歇息。
这一天临近中午时分,来到一处集市,但见人来人往,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特别是不远处飘来阵阵美食香味,不由引得腹中饥肠辘辘。伸手摸一摸行李中已无干粮,只好来到一处卖馒头的摊点之前,从怀中掏出两个铜钱,想买上十几个馒头,一来是作为午餐吃两个,二来是将剩余的作为路上充饥之需。卖馒头的摊主是个年近花甲的老汉,见客人一次买这么多馒头,十分高兴,连忙从案板下面拿了一片大荷叶将馒头包好递与梁灏。老人的馒头刚刚出笼,热气腾腾,又白又大,香气扑鼻,十分诱人。梁灏刚刚接过来,用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抓起一个正要张口之时,未料想却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了几个小叫花子,不由分说一哄而上,将梁灏手中的馒头抢了个干干净净。不等梁灏反映过来,又是一哄而散,跑得无影无踪。这一切只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让梁灏始料不及,哭笑不得,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又从怀中掏出两个铜钱想再买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一个尖嘴猴腮、鹰鼻鹞眼却穿着豪华,像是富家阔少模样的人领着几个家丁来到馒头摊子之前,皮笑肉不笑地对卖馒头老汉说道:“老东西,生意不错啊!看样子是有钱了吧。还钱的时候都过了半个多月了,快点拿钱来吧!”
再看这卖馒头的老汉,见到这恶少顿时脸色大变,顾不上生意,连忙跪下磕头道:“请少爷行行好,再宽限几日吧!”
“他娘的,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当时借钱时说好到期就还,如今已经过了十七八天啦,还再推托,那就用你的房屋来抵债吧!”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狗腿子,逼迫老汉在上面按手印。
老汉见状,连着磕头道:“少爷,使不得呀,你要是把房子要走了,我们老两口上哪里去住呀!使不得呀,少爷,您大人大量,行行好、再宽限几日吧!我给您磕头啦!”
“老东西,既不还钱,又不想用房子抵债,是不是想赖账啊,看起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甘心啊!小的们,给他点厉害的尝尝!”
几个狗腿子得到主子的指令,立即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将老汉的摊子砸了个乱七八糟。两笼屉刚蒸出来馒头被踢得满地乱滚,老汉被打破了嘴唇、鼻子,弄得满面流血,只是哀号不止、抱头求饶。旁边尽管有许多人围观,却只是怒目而视,没有一人敢于上前劝阻。
见到如此惨状,梁灏心中不由怒火中烧,顾不得个人安危,朝着几个行凶的狗腿子们大喝一声“住手!”有如晴天一声霹雳,震得几个恶棍顿时目瞪口呆,停止了作恶,看了梁灏一眼之后又将目光一齐投向了那恶少,意思是请示主子怎么办。
未待那恶少答复,只见梁灏左手紧握铁拳,右手指着几个恶奴,怒目圆睁,大声怒斥道:“何处狂徒,竟敢如此大胆妄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这集市交易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如此凶残。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下此毒手,算什么本事?你们还有没有人性?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嗬!老子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英雄好汉,原来是个穷要饭的。是谁的裤裆破了,把你给露出来啦?还想管老子的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在这个地方,老子就是王法!小的们,给我上,先把这个穷光蛋收拾了,再给那个老王八算账!”
狗腿子们见主子发话,便放下老汉,朝梁灏围拢过来。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黑大汉想在主子和众人面前逞能,便对其他几人说道:“停一下,咱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小白脸,显得咱们也太不仗义了。你们几个都站到一边去,看我大黑熊怎么收拾他。”说完,像个黑瞎子似的晃晃荡荡地来到梁灏面前,两手交叉在胸前,满脸的不在乎,以轻蔑的口气对梁灏说道:“我说穷小子哎,你是想活啊还是想死啊?”
“噢,这想活是怎么回事,想死又是怎么回事?请再说明白点。”
“这想活嘛,很简单,你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再喊三声黑爷爷,然后,再从我这腿裆下面钻过去,老子就求我家少爷放了你,你就可以活着离开陈家集,爱上哪就上哪。这想死嘛,就更简单啦,老子给你来个痛快的,一拳送你上西天,就什么事也没有啦!”
“那好,我还真想死,就请你给我来个痛快点的吧!”
卖馒头的老汉见到梁灏与自己素不相识,却敢于为自己打抱不平
心中已然是万分感激,但又非常担心梁灏的安全。此时此刻见梁灏要与这恶霸的头号打手对决,更是恐慌不安,连忙上前拉住梁灏劝阻道:“这位义士,赶快走吧,他们人多势众,你可斗不过他们。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叫老汉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上?”
“放心吧老人家,我不会有事的!您到一边观看即可。”梁灏说罢,把老汉轻轻地扶到一边,将身上的行李放下,让老汉坐在上面。回过身来微笑着对大黑熊一招手说道:“好啦,来吧!”
“哟喝!还真是给脸不要脸。那好,老子就给你来个痛快的!”说罢,大黑熊双手猛然握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过来,照着梁灏的胸膛来了一个黑虎掏心,企图一拳致梁灏于死地。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梁灏在山洞读书期间,由于长期使用野生滕条进出山洞,身轻如燕雀、灵活似猴猿、力大若虎牛。再加上为了强身健体,曾跟随智真长老练习了六七年的少林拳,同时也跟随玄清道长练了六七年的太极剑,早已经是身怀绝技,且深藏不露。不要说是对付一条恶棍,即便是三五十人,也不在话下。此时此刻看到对方来势凶猛,梁灏并不接招,只是将身体往右侧轻轻一躲,让大黑熊扑了一个空。由于用力过猛,大黑熊一下子扑倒在地,脑袋正巧撞到了一个刚刚用过的锅台上,顿时把个锅台撞了个稀里花拉,七零八落。不仅闹了个狗吃屎,磕掉了好几个门牙,还把眉头、鼻子、下巴全都给磕破了,血流不止,头上又沾满了灰烬,狼狈不堪,趴在地上真像一头受伤的大黑熊一样,任凭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引得全场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有几个半大小子还吹了几声口哨。梁灏见此状况,便想见好就收,不想将事态扩大,自己可以拍拍手一走了之,毕竟是卖馒头的老汉还要在此生活。于是就面带笑容、双手抱拳对着趴在地上的大黑熊和站在一边的恶少说道:“承让、承让,多有得罪。”意思是给对方及其主子一个台阶,让其知难而退,然后大家坐下来谈一谈解决问题的办法,使事情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岂知那恶少见狗腿子没有沾到便宜,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越发恼羞成怒道:“好你一个穷叫花子,竟敢打狗欺主,欺负到老子头上来啦!小的们,给我一齐上,往死里打,叫他知道小爷的厉害!”
在主子的驱使下,狗腿子们有的使枪,有的用刀,再次张牙舞爪地围了上来。只不过是已经见到了大黑熊的下场,气焰没有了开始的嚣张劲头,一个个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像是在薄冰上行走,围观的人们也屏气凝神,不少人替梁灏捏了一把汗。
见狗腿子们不肯卖力,那恶少又拿出了看家的绝招,高声叫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他娘的也不许给老子偷懒耍奸!小爷这里有重赏,扎一枪赏一两银子,砍一刀赏二两啦!”
这一招果然奏效,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金钱的驱动之下,狗腿子们开始蠢蠢欲动,互相使了个眼色,便加快了进攻的速度,从几个不同的方向朝梁灏包抄过来。
梁灏是何等的聪明,一见这几个小蟊贼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用的是群狼围攻猛虎之计。于是立即用两眼余光朝左右一扫,见右边不远处有一小场地,西南两面是屋子的山墙,为了不伤及无辜,便朝此方位迅速撤了过去。背靠两墙内角,只需顾及东、北两面即可,从而避免了四面受敌。与此同时,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一些有正义良知的人士,看出了梁灏的用意,便也帮忙示意人们往后撤退,从而排除了梁灏的后顾之忧。这样一来,前后不到半杯茶的功夫,梁灏就完全占据了场上的主动权。他看到一个独眼龙双手持刀率先猛劈过来,并不躲闪,等其即将冲到眼前时,身体只是向后稍稍一仰便将其刀锋躲闪了过去。紧接着伸出两手轻轻地在其背后给他来了一个顺水推舟,就见这个家伙的躯体顿时失去了重心,一头栽到了前面的墙脚之上。比大黑熊摔得还惨,大叫一声就趴在了地上,再仔细一看,整个脖子和半截脑袋都栽进了胸腔,一动也不能动了。
正在此时,又有一个叫双角虎的小锉子趁梁灏不注意之际,双手举着长枪朝着他的胸口猛刺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梁灏往左稍稍一闪,枪尖“嗖”的一下子从他的右边腋下擦边而过,正好刺入试图从后面用刀来砍梁灏的一个瘦高个子的胸膛之中。由于双方都用力过猛,只听得“扑哧”一声,那瘦子惨叫了一声“我的娘唉!”,胸膛一下子就被双角虎的枪头和枪杆穿过,就像竹签子穿糖葫芦一样,与小个子双角虎联在了一起。而瘦高个子手中的大砍刀不偏不斜,又正好砍在了双角虎的头顶骨上,污浊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立马就顺着眉头上的刀缝流了下来。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如此结果,不仅没有杀了梁灏,自家人反倒弄巧成拙、两败俱伤、同赴阴曹。就见双角虎如同中魔一般张开大嘴,瞪着两眼,手中持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二人形成了一尊绝妙的雕塑。剩下的一个胖子腆着大肚子、手里拿着枪正在举棋不定,一见大事不妙,五个同伙伤了两个死了两个,自己上去肯定也是白搭。心里直犯嘀咕,低着头正在寻思上不上,抬头一看,只见梁灏正朝自己招手,面部微微一笑,好像在说“快来送死吧!”大胖子立即被吓得魂飞魄散,把枪一扔,扑腾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声哭喊起来:“好汉爷爷饶命,小人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吃奶的儿女,您饶了我一人,就是救了小人全家呀!”说罢磕头不止。
看着这个贼胖子的狼狈像,梁灏与所有围观的民众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舒心、那么开怀……
这时,那恶少看到这般光景,全然没了开始的嚣张气焰,只想趁人们不注意之时,悄悄地逃走,却被附近几个年轻后生扭住胳膊掐住脖子押到梁灏面前说道:“这位英雄,请为我们这些穷百姓除了这一害。”
围观的人们也纷纷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这个坏种,仗着他姐夫是濮阳的县官,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欺男霸女、欺行霸市,可把我们害苦了!请好汉为百姓们除害!”
梁灏见群情鼎沸,心中早已经明了这不是一个善类,而是一个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土豪恶霸,也想除之而后快。只是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一介书生,既不是江湖上行侠仗义的绿林好汉,也不是微服私访的朝廷命官,更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钦差大臣,同时又不是十分了解情况,是不能随便杀人的。即使这个恶棍犯有十恶不赦的罪行,自己也只能就事论事,予以简单的处理,点到为止。而重点则是安抚一下卖馒头的老汉,且使恶霸不敢再生报复之意,天大的事情也只能以后再说。想到这里,梁灏心生一计,对那恶霸询问道:“你是什么人?究竟为了什么事情,竟敢如此狠毒,对老人家下如此毒手?”
那恶霸见自己犯了众怒,惹了大祸,不敢再蛮横无理,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好汉爷爷话,小人乃是本地人氏,唤做苟承仁,只因这老头去年借了小人十两银子,给他儿子看病,说好一年为期,每月利息一成,到期连本加息一同归还。如不能归还,就以他家的房子抵债。可是现已经过期,他既不还钱,也不愿将房子抵押于我,故而小人叫下人们吓唬他一下。不想遇到好汉爷爷,让好汉爷爷生气了,小人给您磕头赔罪,请好汉爷爷饶了小人吧。”说罢跪倒在地,磕头如同鸡叨碎米一般。
梁灏又问那卖馒头的老汉:“老人家,他说的可是实情?”见老汉有些迟疑,便又安慰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是朝廷派来的,专门了解民间百姓疾苦,为咱们老百姓撑腰的。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梁灏的声音尽管不是很高,但是在这集市之上却是有如一声惊雷,让所有的人们为之惊讶不已。围观的人们纷纷议论道:“哎呀,怪不得有这么大的胆量啊,原来是朝廷里派来的大官啊!”
“你看人家那长相,就带着当官的样!”
“就凭刚才那两下子,就得是朝廷里的大官,专门惩治那些贪官污吏、流氓恶霸,替咱们老百姓出气的!”
“这下子可好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用害怕这狗东西啦!”
……
听到梁灏这样一说,又见大家这样议论纷纷,老汉终于开口了:“多谢青天大老爷救了老汉一命。老汉姓陈,兄弟排行第三,人称陈老三。现年五十八岁,膝下只有一子,于前几年得了一种怪病,久治不愈。去年借了这苟少爷十两银子为儿子治病,说好年息一分,一年为限。谁知这黑心贼欺负老汉不识字,在合约上写成月息一成,且是驴打滚、利生利,到期还不上用房屋抵债。”
听到这里,梁灏不禁插了一句:“您儿子的病治好了没有?”
这一问,老汉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摆了摆手说道:“别提啦,真是造孽呀,钱花光了,儿子也死啦,不知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呀!我老夫妇两个起早贪黑做这馒头生意,干上一年,算着也够他的本息。可是他拿出合约,说是连本加息共计五十多两。青天大老爷,您说说,这不是明抢吗?这叫老汉上哪里去弄这么多银子去呀?没有银子他就要抢老汉的房子,没有了房子,让我们二老怎么生活啊?现在才明白,他当初借给钱就是看中了老汉家的房子,这是挖好了坑让我们自己往下跳哇!老汉活了五六十年,从来没见过如此狠毒的黑心贼啊!”
听到陈老汉这些话,梁灏心中早已经是怒气难平,一伸手揪住苟承仁的衣领,立即将苟成仁提了个脚不沾地,问道:“陈老汉说的可是实情?”
望着梁灏怒目而视的双眼,看着周围愤怒的人群,苟承仁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是实——情!”
“既是实情,赶快将合约拿来我看!”
此时,苟同仁不得不拿出合约递给梁灏,梁灏一松手,将苟成仁扔在地下,再仔细一看那合约内容,与陈老汉所说的完全一致。于是便站到高处挥着那合约高声对大家说道:“乡亲们,这就是恶霸苟承仁作恶多端的证据,请大家小心提防,以后不要再上他们的当。现在,我宣布,这份合约是一份欺诈合约、霸王合约,既不合情,也不合理,更不合法,应当予以废除销毁!”说罢,双手将合约撕了个粉碎,撤向天空,一把纸屑立即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围观的人们又是一阵纵情欢呼。
接下来,梁灏又对大家说道:“今日之事,请各位父老乡亲作证,陈老汉借苟承仁纹银十两,加一分年息,应当归还十一两。苟承仁带领家奴行凶,打伤老人,毁坏炊具、糟蹋馒头,影响生意,扰乱集市贸易秩序,应当赔偿陈老汉白银五百两,两账相抵,苟承仁还应当赔偿陈老汉白银四百八十九两!大家说,这样公平不公平啊!”
集市上的百姓们平时受尽了这些地痞恶霸的欺凌,如今终于见到有人替他们出了这口恶气,制服了这横行霸道的流氓恶棍,无不欢欣鼓舞,齐声高喊:“公平!”“公平!”“简直是太公平啦!”
见大家认可,梁灏又问苟承仁:“苟少爷,你认为公平不公平啊?”
在这种场合之下,苟承仁威风全无,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安,只想着尽快脱身,只得说:“公平、公平,小人完全同意。”
“既然同意,那就拿钱吧!”
原本想巧取豪夺,讹诈陈老汉几十两银子或一套房子,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不说,五个家奴两死两伤一个认怂,还得掏腰包赔偿陈老汉几百两银子,真是窝囊透了,这颜面尽失,以后还怎么在这陈家集混啊……
正在苟承仁磨磨蹭蹭、懊悔不已之际,围观的人们不干了,齐声高喊:“苟承仁、快赔钱!”“苟承仁、快赔钱!!”“苟承仁、快赔钱!!!”
在众人的压力之下,苟承仁无可奈何地把怀里的银票全部掏了出来,可是怎么数也不够,只有四百五十多两。
梁灏见状,就将银票从苟承仁手里接了过来,把四百两整票递与陈老汉,说道:“陈老伯,这些是你应该得到的,拿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做馒头也很辛苦,那么大年纪啦,做不动就不要勉强,这些钱足够你们老两口后半生用的了。”
说完,又将那些散碎小票又还给了苟承仁,说道:“暂且收你四百两,剩余的八十九两挂账,看你的表现,如果表现得好,就不再要了。要是表现不好,不仅要双倍偿还,很有可能你姐夫的官位不保,你自己的小命也很难说!另外,你指使恶奴行凶,导致两死两伤,殡葬费、医疗费全由你自己料理,你可要记住了?”
见梁灏如此大度,减免了自己八九十两银子的债务,足够给这几个不中用的狗奴才疗伤、买棺材的钱了。而给自己的惩罚只不过是一个口头警告,可沾了大便宜了。苟承仁又惊又喜,连忙又跪下给梁灏磕头道:“记住了、记住了,青天大老爷的大恩大德小人感激不尽,永远铭记在心里。”说罢,就像一条被打断了脊背骨的癞皮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身后又引起人们一阵阵开心的笑声……
梁灏见苟承仁已经服输,天色也渐晚,就准备收拾行李继续赶路。却不料又有一个大约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头插草标、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一付有气无力的样子,一下子跪倒在梁灏面前,嘴里说道:“青天大老爷,您行行好,也救救俺吧!”
梁灏一见到这个小姑娘,立马就想起了自己的婶娘,也是这个岁数、也是这般遭遇,都是苦命的人哪,同情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就流了出来。连忙伸手将小姑娘扶了起来,亲切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有什么困难,慢慢说来,我尽量帮你解决就是。”
小姑娘见梁灏这么痛快地答应帮助自己,倍受感动,边擦眼泪边说:“俺姓王,叫春妮,家住东边王家庄。俺爹生病死了,俺娘领着俺妹妹改嫁走了。俺爹治病的时候借了人家的钱,人家现在来要账,俺没有钱还,房屋破旧,送给人家都不想要。俺就想把自己卖了还账,可是人家都嫌俺又脏又小,怕俺光白吃饭干不动活就不愿意要。您老人家就行行好,给俺找个人家吧,俺一辈子也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又跪下给梁灏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梁灏最看不得这种事情,他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他一扭脸,看到尚未走远的陈老汉,就喊了一声:“陈老伯,请留步!”
陈老汉由于被苟家的恶奴们打得较重,走起路来难免步履维艰,踉踉跄跄。一边走一边想着今天的遭遇,暗自庆幸有这位青天大老爷出手相助,不仅将苟承仁的阎王账一笔勾销,还让他赔偿了自己一大笔银子,后半生足以衣食无忧,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悲中有喜、失中有得…… 正在感叹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呼唤,连忙回头一看,见是救命的恩人,便立即停下脚步,转回身来问道:“恩公呼唤老朽,不知有何吩咐?”
见陈老汉停下,梁灏便领着小姑娘快步走到陈老汉身边,将小姑娘的身世遭遇简单地介绍了一遍后说道:“陈老伯,您老人家无儿无女,这小姑娘无依无靠,您看可否收留下来,认作女儿相依为命?”
这老小二人闻听梁灏如此说来,皆是喜上心头,小姑娘立即跪下磕头认了陈老汉为义父;陈老汉突然间得了这么大的一个女儿,自然更是喜出望外。父女二人一齐谢了梁灏,并坚持请梁灏到家中做客。
梁灏见二人态度诚恳迫切,不好拒绝。加之天色已经过午,自己也早已经是饥肠辘辘,饥渴难忍,无法再继续行走。于是,便不再推辞,回身带上行李,随同父女二人一起走向陈老汉家中。
再说陈家老太太见天色已晚,老汉还没有回来,不免心中惦念,正要出门寻找,却见有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扶着老汉一同来到家门口,不由心中纳闷。再仔细一看,老汉身上衣衫破碎,脸上血迹斑斑,更不由大吃一惊,顾不得招呼客人,一把抓住老汉的胳膊,连声问老汉道:“哎呀!俺的亲娘,这是怎么了?为何弄得这般模样?”
看着老伴心急火燎的样子,陈老汉反倒笑嘻嘻地劝慰说道:“没甚大事!先不要着急!今天真是贵人相助、喜从天降、五福临门啊!来来来,先认识恩公,今日若非恩公出手相救,老汉此时已经过了黄泉路成为阴间之鬼,你我也已然是阴阳相隔、两世为人了。”
见老汉说得如此真切骇闻,陈老太也不便细问,连忙朝梁灏行了一个万福道:“老身见过恩公,多谢恩公搭救家翁。”
梁灏连忙还礼道:“晚生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老人家不必客气。”
陈老汉又指着义女对老伴说道:“这是我刚才收下的女儿春妮。”说完又对义女说道:“我儿快快见过母亲。”
春妮赶忙跪下给老太太磕头道:“女儿春妮见过母亲大人。”
望着满脸疑惑的老伴,陈老汉乐滋滋地说道:“先请客人到家里坐下说话,这大街之上,岂能是待客说话之地。”一边说着,一边将梁灏及女儿让到院子之内并进屋坐下。
梁灏注意到,这确实是一处不错的宅院。坐北朝南,院门外即是东西大道;院落整洁,三间砖瓦正房,东西两面各三间土房,东屋做厨房,西屋待客兼放杂物。正房内靠东边一间是二老的卧室,用芦苇箔隔开,另两间作为客厅之用。正对门口是一张老式八仙桌子,两旁各放一把太师椅,桌后是一条几,看木纹好似紫檀木,从颜色和样式来看,应是唐代初期的东西,距今至少也得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一进屋陈老汉坚持让梁灏在主座上坐下,梁灏再三推辞不过,只好临时坐了。陈老汉随即对老伴简要介绍了集市上那惊心动魄的过程之后说道:“这种事在以前只是听说书的说过,看演戏的演过,老汉今天算是亲身经历了!要不是恩公出手快,我这把老骨头早已经过了奈河桥见了阎王爷啦!老婆子,先给我们沏壶茶,然后再做饭,大半天滴水未进,都渴坏了,也饿坏了。”
老太太听老汉介绍直听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泪水不断,立即跪下要给梁灏磕头谢恩。梁灏急忙上前将老人扶了起来,说道:“老人家千万不要客气,人生在世,谁能没有难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都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应当应份的事,举手之劳而已。再说又没用什么本钱,也没有伤筋动骨,小事一桩。只是肚子里咕噜直叫,还是请老人家先给我们弄点吃的喝的比什么都好。”
陈老太一听梁灏说话如此直爽幽默,不由一乐道:“茶水是现成的,刚沏在茶壶里,还热乎。有上午的馒头,刚炒的菜,先吃点垫垫底,我再去东边馆子里叫上两个好一点的,让恩公喝点酒,也好解解乏。”说罢,立即动手给两人各倒了一大碗浓浓的茶水。梁灏与老汉端起碗来一尝,不凉不热正合适,于是一口气咕咕咚咚地喝了个底朝天。
女儿春妮十分地懂事,方才进门之后就已经洗梳过了,显得容光焕发,有了精气神,跟随在母亲身后说道:“娘,有啥事,俺帮您做。”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大门之外人声嘈杂,有人高声喊道:“三大爷!三大爷在家吗?”
陈老汉听到后,随即让梁灏暂且一等,自己来到门口一看,却是自家两个侄子和左右邻居,担了两坛陈酒、抬了一桌菜肴以及鸡鸭鹅鱼等鲜活食品前来慰问。老汉连忙招呼道:“哎呀,这是为了何事,竟让你们花费这许多钱财?”
其中一个叫陈二旦的年轻后生说道:“三大爷,我兄弟几个外出刚刚回来,就听说您老人家在集上遇险得救,并且听说那位见义勇为的青天大老爷也到您这里来了。所以我们几个人就商量了一下,凑钱买了这些酒菜,不成敬意。一来是见一见那位官爷,向人家表示感谢;二来是也算是给您老人家压压惊。”
陈老汉想了想说道:“咱们自家人好说,你们来不来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不知这位青天大老爷乐意不乐意。”
这时梁灏在屋内已经听清他们说话的意思,心中想道:这也算是一个接触民众、了解民情的好机会。于是便从屋子里走出来与大家见面,双手抱拳施礼道:“什么道理,让各位乡亲破费?”
大家一看到梁灏如此谦和,甚是感动,便要跪下行叩拜大礼。梁灏仔细一看,在集市上帮忙捉拿苟承仁的几个小伙子也在其中。不由喜出望外,连忙向前与之一一握手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今日能够在此相会,也是我们大家之间的缘分,请大家万万不可见外,快些请到屋内坐下。”
原本素不相识的人们,经梁灏两句话一说,竟然如同老友重逢一般,说说笑笑地携手来到屋子里,大家一齐动手,将菜肴摆好,请陈老汉坐了主座,梁灏坐了主宾,其他人按辈份年龄依次坐下,然后每人面前倒满一大碗酒,不大的屋内顿时香气四溢。
陈二旦看来是几个人中的头面人物,首先端着酒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梁灏说道:“小人因事外出,当时没能在场一睹大人的风采,甚感遗憾。回来后听几位兄弟说,凡是当时在场之人无不为大人的壮行义举拍手叫好。今天我等兄弟六人皆是结拜之人,特地备薄酒一杯,一来是表示对大人的敬佩之情,二来是为三伯压惊,小人先干为敬。”说罢,端起碗来咕咕嘟嘟地喝了个碗底朝天。
梁灏见此情景,亦是深受感动,也想站起来说话,却被陈老汉劝阻了,大家都一致劝说道:“请大人坐着说即可。”
见大家如此态度,梁灏也就顺从众人的意思说道:“在下梁灏,乃东原人氏,今日路过贵地,仅是巧合。实不相瞒,在下并非朝廷官员,只不过是进京赶考的一介书生。当时那样说法不过是为了震慑那苟家恶霸,保护陈老伯日后不受其欺侮而急中生智、虚张声势而已。梁某承蒙诸位乡亲抬爱,心中甚是不安。在此借花献佛,一来是回敬诸位好汉,二来是祝陈老伯及早康复。”说罢,端起碗来也是一饮而尽。
见梁灏如此痛快豪爽,没有一点架子,大家更是兴致勃勃,并不计较梁灏是否朝廷官员,只是轮流敬酒。梁灏不仅是来者不拒,而且还借花献佛,礼尚往来,逐一回敬众人,竟然一连干了十二碗。场上几位都惊叹不已:“难怪英雄出手不凡,原来竟是海量。”
梁灏笑道:“承蒙各位乡亲父老抬举,在下平时是滴酒不沾的,今日则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诸位盛情款待,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让大家见笑了。”
陈二旦等人虽然是乡村百姓,但是由于经常听书看戏,接受传统教育,却也是义气慷慨之人。此时几碗酒下肚后,自然打开了话匣子,纷纷请求梁灏停留几天,收他们为徒弟,传授武艺,一来是可以防身自保,不再受人欺凌;二来是震慑苟承仁,使其有所顾忌,不敢再继续横行霸道、鱼肉乡邻。
梁灏听后说道:“如此甚好,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恐难以从命。不过,要想让苟承仁收敛也并不难。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只有从心理上战胜对方,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众人听了梁灏的话纷纷赞成,频频点头称是:“好汉说得极是,只是小人们愚鲁,不知怎样才能从心理上战胜他?”。
梁灏见大家开窍入门,便问道:“不知咱们这个村庄有多少穷苦百姓,有多少像苟承仁这样的土豪恶霸?”
陈老汉答道:“咱们这个村叫陈家集,共有三千多人,大部分都姓陈。据说第一代老祖宗乃是东汉光武帝麾下战将,天下太平之后,率领子弟兵在此屯垦,随后又将家眷迁来居住。算起来,在此处生产生活了得有近千年历史了。方圆百里约十几万亩良田都是一代又一代的陈家后人开垦出来的。因为十里八乡数我们这个村大,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到这里来交易货物,时间一长,就成了集市,称为陈家集。”
“原来如此,那这苟承仁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背景、为何敢如此蛮横无理、横行霸道?”
陈二旦接着说道:“这苟承仁发迹也就是近十年的事。大约十三四年前,他爹领着他和他姐姐,半是卖唱半是讨饭来到我们这里。靠在集市上唱几个小曲挣几个小钱糊口。但由于是五天一次集,他爹腿脚又不好,平时就只能以讨饭为生。当时他爹病病秧秧,连拉弦加主唱,他姐姐也只有十五六岁,算是副角,他也不过十二三,跟着吹个小笛子、敲个小锣鼓家伙什么的。大家伙看他爷们可怜,合计了一下,便将他们收留了下来,先是给他们盖了几间屋子遮风避雨,而后每家每年给他们兑十斤面,一斤油作为日常生活之需。恩公您算算,这五百多户的庄子,一年得给他们多少东西?根本吃不了,剩余的就在集上换点其它用品,小日子过得还算恬静。有集的时候就出去开场挣两个,平时没事就给乡亲们唱几声解解闷,不收钱。大家都和睦相处、相安无事。可就在三年后,县上的大老爷从这里路过,正好看到他姐姐在集上卖唱,一下子就给迷上啦!”
梁灏好奇地问道:“这县太爷怎么会看上一个乡间卖唱的女子,城里什么漂亮姑娘没有啊?”
一个叫陈四海的青年说道:“好汉爷,您是没见过那姑娘,十八九岁的年纪,长的又水灵,打扮的又好看,唱的又好听,可不是城里的姑娘能比的,比起天上的仙女来也不差分毫。再说那个县官是个出了名的馋猫色鬼,既图财又好色,看见漂亮姑娘就拉不动腿。当时一见这苟家的姑娘立马就直眼啦,嘴里的哈喇子流了老长,说了声“停轿”,就住下不走了,立即让手下的师爷找村里的保正(村长)说媒。”
梁灏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这县官叫什么名字?这种德性怎么当上的官啊?”
陈老汉叹气道:“我曾多次见到过这个狗官,原名叫朱承银,五短身材、猪头猪脸且缺德无才。要按他的德性模样确实是不能当官,只因为他爷爷曾经是朝廷里的大官,靠遗荫制度才当上的这个官,所以后来他爹又给他改名为朱承荫。不是靠真才实学考取的官位。”
“噢,原来如此。看来这遗荫制度的害处还真是不少啊!”
“谁说不是啊,这种人当了官,还能有老百姓的好日子过啊?他虽然说是已经五十多岁了,前前后后娶了七八个老婆,还嫌不够,经常光顾青楼,占着头牌小姐不放。玩腻了,还到处胡乱转悠,只要有看上眼的女人,绝不放过。老百姓给他编了几句顺口溜,说他是‘村村都有丈母娘,天天晚上做新郎。谁家要是娶媳妇,得先让他入洞房。谁家要是不愿意,保管倒霉上公堂。要想和他打官司,叫你家破人也亡!’对其人品行径无不恨之入骨。这回派师爷找到保正一说这事,被保正一口就给回绝了。”
“保正为何不干?”
“保正对师爷说,这种缺德丧良心的事我可不干,你直接找她爹说去吧!她爹愿意,我管不着;她爹不愿意,与我没关系。”
“这保正还不错,算是有点骨气。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师爷一看保正不干,就直接找姑娘她爹去说。她爹一开始也不愿意,却不敢说别的,只是说高攀不上。这个师爷最坏,是县官的铁杆狗腿子。他对姑娘她爹连蒙骗忽悠加威胁恐吓地说道:你闺女与朱老爷是天生地配,命中注定,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怎么就是天生地配、命中注定啦?”
“师爷对姑娘她爹说:县太爷姓朱(猪)、你们家姓苟(狗),自古以来(朱)猪(苟)狗不分家,打断骨头连着筋啊。从生肖属相来说是‘戍狗亥猪’前后相连;从家庭饲养牲畜来说是‘猪狗鸡鸭’密不可分;就连骂人也是说‘猪狗不如’顺口顺耳啊…… ”
“岂有此理,哪里有这种道理?这不是狗带嚼子——胡勒吗!”
“谁说不是啊!可师爷对苟老汉说,一是县太爷大名为‘承荫’,小姐芳名‘承珠’,都有一个‘承’字,这就是命中注定的,要不然咋就这么巧呢?二是苟小姐芳名叫做承珠,就是得成(承)朱老爷。而且苟(狗)小姐如果与朱(猪)老爷成(承)亲,不仅成(承)了官太太,更是成(承)了县太爷的掌上明‘珠’…… 可是你要是不答应这们亲事,你们一家人可能就会成(承)为县太爷的阶下之囚,叫你们吃不了也兜不走!就这样,在师爷的连哄带吓之下,苟老汉竟然被吓昏了头,不得不同意与朱知县这门荒唐的亲事,推掉了已经与女儿定婚的本村青年陈大年,。而陈大年一也家只能是悲痛欲绝,抱头痛哭,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属于自己家的媳妇被那狗官硬生生地抢走。”
听到这里,梁灏觉得这师爷真是可恶之极,与这县官狼狈为奸,可谓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让他这么胡诌八扯地一阵生拉硬拽,竟然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并形成了让人不可思议的荒诞结局。看来昏官犯案多半与身边的奸佞小人怂恿鼓动、拉纤牵线有直接关联。然而让他难以想象的是这苟承仁又如何从一个穷苦出身的孩子成为流氓恶霸的呢?
听到梁灏的疑惑,陈二旦说道:“要说起苟承仁的变化来,应当说有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他爹爹、他姐姐对他过于溺爱,舍不得让他吃半点苦头,家里有点好东西全都由着他,做错了事也不说他……”
陈四海抢过话头说道:“其实,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是他姐姐嫁给县太爷以后,始终不开心。这个狗官为了讨好小老婆,便将小舅子、老丈人都接到城里,用大把的银子供他爷们吃喝玩乐,还给老头找了个从窑子里退出来的二手货陪伴,哄他开心。又找了一个专门会溜须拍马的衙役陪着小舅子逛窑子、进赌场、走鸡斗狗、坑蒙拐骗,不到二年的时间,整个人就完全变了个样,成了标准的流氓无赖,县城里的大小混混们无不称其为“舅爷”, 拜倒在他的门下,跟随在他的腚后面胡作非为。要不怎么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会下神’呢!”
“既然如此,苟承仁怎么又回来了呢?”
“英雄有所不知,这朱承荫的大老婆十分地凶悍,娘家也很有势力。见朱承荫将大把的银子花到小老婆一家人身上,就大哭大闹、以死相逼。狗官无奈,只好将小老婆金屋藏娇单独居住,把苟家父子二人送回乡下,还建了豪宅,派了狗腿子看门护院,供他爷们居住享乐,以讨好小老婆。八年前,我们这里发生了一场水灾,大水漂天,颗粒无收。朱承荫将朝廷赈灾的银子变成征购土地的款项,把我们普通百姓的良田以半两银子的超低价收购过去,转变成县里的土地,然后再交到他的小舅子苟承仁手里,转租给我们耕种。转眼之间,我们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祖祖辈辈留传下来的土地,成为苟承仁的佃户、长工、短工。好汉爷,您说说,这天大的冤枉我们上哪里给谁去说呀?”
梁灏听到这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狗东西岂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做出此种无法无天的事情!”
“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老百姓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年轻人想找他拼命,老人们怕出事不让,说是‘饿死不当贼,屈死不告状’,所以只能任由这狗官随意宰割。”
“这苟承仁由一个小叫花子用了没几年的功夫摇身一变成了这方圆百里的大地主,成了这千家万户的东家,真应了那句老话;屎壳郎变知了——一步升天了。加上他那坏种姐夫和师爷在背后出谋划策,那是变着法折腾我们,全不念当年乡亲们收留、接济他爷们的旧情。不管年头好坏,租子年年增加,限期七天交完,晚一天也不中。往外借的时候用小斗出,收租子的时候用大斗进。谁家有事找他借钱全是驴打滚的高利息。还经常欺负乡亲们不识字,在合约中做手脚。今天的事情您碰巧看到了,您没看到的事那是数都数不清啊!”
看到乡亲们苦大仇深、义愤填膺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梁灏心里真如翻江倒海一般,更加激起他通过科举走向仕途从而为民众谋取利益的决心。他深情地对大家说道:“今天与诸位相会,真是让在下受益匪浅,胜读十年圣贤书啊!大家的苦难,在下一定铭记在心,到京城之后一定想方设法奏闻皇帝,将朱承荫之流绳之以法,还乡亲们一个公道!不过这恐怕得需要一段时间,大家要耐心等待。另外,大家还真得联起手起来与他斗,俗话说‘人多力量大,鬼神都害怕’。如果大家如同一盘散沙,也就只能任由他随意宰割了。再就是找个有学问的人,把他们的罪恶都记下来,到时候给他算总账。要相信老天爷总会有睁眼的时候,总会有咱老百姓说话的那一天!”
陈老汉等人听到梁灏这番话,无不欣喜万分,感到日子又有了盼头,一直聊到后半夜,大家才恋恋不舍地散去,各自回家休息。
第二天一早,趁着天还不亮,全村人还都没有起来,梁灏就收拾好行李,谢绝了陈老汉一家的挽留,只带了十几个馒头和两块咸菜疙瘩就匆匆上路了。他这次走得十分沉重,觉得肩上似乎有了千万斤重的担子,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这是民众的重托和期望。
又经过十多天的奔波,梁灏终于来到开封外,放眼望去,城墙垛口以及城门已经清晰可见,脚下却有一条河流横在眼前。河宽约三十余丈,水流湍急,河上有一座石桥供行人过往。
梁灏走了大半天路,只觉得腰酸腿疼、腹饥口渴。来到桥头后,靠右边停下,把行装放在一块桥石上,从背包中掏出水葫芦和干粮,想坐下吃点东西喝口水,歇会再走。尚未坐稳,就听见桥上有人大声喊叫:“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快救人啊!要出人命了!”
梁灏听到喊声,急忙站起来,扔下手中的水葫芦和干粮,也顾不上行李,就快步向人落水的地方奔去。来到桥上一看,只见有人叫喊却不见有人下水救人。大概是因为水深流急,桥上的人多是一些游春的妇女儿童和老人,无人会水;再加上初春季节,河中冰雪刚刚融化,河水寒冷刺骨,人们更是望而生畏,只能呼喊求助。
梁灏自幼生活在湖滨河畔,经常与哥哥们及其他小伙伴到村中池塘及村外湖河里游玩、摸鱼捉虾。这条小河,在他眼里不算什么,特别又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纪。只见他两把脱去棉衣,几个箭步跨到桥边,略做观察,看准方向、纵身一跃,一头扎进水里,几下子便游到落水人身后,一把抓住落水人用力向前一推,几下子就把人推到了岸上。随后,梁灏自己也一个鲤鱼打挺蹦了上来。
这时,早已有一些热心肠的人从周围拾来干草、树枝,点起火堆,为落水女子和梁灏取暖、烘烤衣服。经交谈,梁灏才知道落水的青年女子名叫阎晓薇,家住开封府内玉亭街,父亲阎福祥经营粮棉布匹,兼营日用百货,乃是开封巨富。今日天气晴朗,阎晓薇跟着母亲出来踏青。当走到桥中间时,因人多拥挤,桥上的栏杆又低,不慎被挤落水中。母亲见到女儿落水,顿时被吓得晕倒过去,此时也被一位老太太掐住人中呼喊,已经慢慢苏醒过来。
当阎母被救苏醒过来以后,看到女儿安然无恙,连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保佑我女儿平安无事!”
见阎夫人如此,救她的那位老太太忍不住劝说道:“您呀,谁也不用谢,只感谢这位公子一人就行。要不是他出手下水相救,你女儿早就没命了!谢天谢地管什么用啊!”
阎母听了这话之后方才恍然大悟,顺着那个老太太所指的方向,看着正在火堆旁边取暖的梁灏,不禁感激万分。连忙站起身来,走到跟前,双手合十对梁灏谢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这大恩大德容以后相报,老身这厢有礼了。”说罢,竟然要跪下给梁灏磕头。
阎老夫人如此一来,搞得梁灏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连忙伸出双手来扶住老夫人,连声说道:“老人家无须客气,如此一来,岂不折杀小生了。”
正在这时,阎晓薇的父亲阎福祥已经带着一辆轿车赶来,准备接她们母女回家。这阎福祥五十开外,中等身材,肩宽背厚,方面大耳,鼻直口方,慈眉善目,须发花白。身材有些发福,穿一件枣红色苏州丝绸长袍,戴一顶六瓦礼帽,帽子前脸中间镶钳一方湖蓝色宝玉,一派大富大贵之相。因生意繁忙,未能陪同母女俩一起前来,此时见母女二人如此光景,不由大吃一惊。又闻听母女俩及众人介绍事情经过,更是异常感激。急忙上前几步抓住梁灏的双手说道:“今日若非公子出手相救,小女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此救命之恩不报,教阎某如何做人?如何面对开封父老?请公子不要谦让,就随老夫到寒舍一歇,换换衣服,吃顿便饭,也好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请公子快些上车。”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老先生不必挂在心上……” 梁灏一边说着客气话,却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阎老夫人看到梁灏这种情况,更是十分心疼地催促道:“你看这孩子,都到什么时候了还逞强,肯定是冻坏了!赶快上车,到家里暖和暖和,换换衣服,吃点药、喝碗姜汤发发汗也就好了。”
梁灏此时此刻已经面色发青,同时感到身上奇寒难耐,又想起行李还在桥下,刚要去拿,正好有好心人已经送到跟着,阎福祥立即吩咐车夫将行李接过来放在车上。梁灏见阎家真诚相待,便不再推辞,跟着阎晓薇一家一块上了车,到城内阎家去了。
在车内,阎福祥问道:“听公子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又携带行李,要去何处?怎地如此巧合,救了小女性命?”
梁灏此时盘腿坐在车内,上身倚着行李,身上湿衣寒气刺骨,只感到头痛欲裂,昏昏欲睡。听到阎福祥问话,出于礼貌,只得强打精神回答道:“小生梁灏,东平府须城人氏,准备来京城赶考,路过此地,偶然巧遇,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阎福祥听说,更加敬佩道:“难怪公子敢于挺身而出、见义勇为,原来是饱读经书、深明大义的读书人哪!”
梁灏尽管已经有些神情恍惚,依然纠正阎福祥的不当之语,说道:“救死扶伤,乃是我中华男儿之本色。若见死不救,则-非-人-也……”
阎福祥见梁灏已然处于昏迷状态,便不再与之交谈,只是吩咐车夫加快速度,直奔城内府宅而去。
梁灏到了阎家,已经是昏迷不醒,虽然在家丁的帮助下更换了衣服,又灌了一大碗姜汤,却依然没能发出汗来。更让人没能料到的是,居然大病一场,连续十几天高烧不退。
为了让梁灏尽快康复,不至于耽误科考,阎福祥把开封城里的知名医生都请到了,也不见好转。眼看考期就要到了,梁灏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嘴里还一个劲地念叨考试的话。这可急坏了阎晓薇和她的父母,阎晓薇哭着对父母亲说道:“梁大哥是为救我而病的,要是耽搁了他的考试,误了他的前程,这可如何是好啊!”
闻听女儿如此说话,阎福祥夫妻也是心急如焚、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没几天功夫,头上竟然多出了许多白发,显得苍老了不少。
见此情况,有一位专门治疗伤寒病的王老先生对阎福祥夫妇说道:“此事急不得、燥不得,岂不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啊!”
阎福祥对王先生说道:“先生所言极是,此道理在下也略知一二。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王先生答道:“阎先生不必客气,有话直说就是。”
阎福祥道:“小女当时也受了惊吓与河水冷冻,回家后喝了一碗姜汤,出了汗,第二天就好了。梁公子乃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却为何还不如一个柔弱女子,竟至于如此难以恢复呢?”
王先生听后微微一笑,说道:“此话问得好。令爱虽说也受了惊吓与河水冷冻,但由于平时生活营养丰富,身体素质比较好、抗病能力比较强。二是小姐落水之时没有出汗,汗毛眼紧闭,只是外表肌肤受寒,而内里脏腑则无大碍,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健康。但是梁公子就不行了,虽然说是男儿之身,但经老朽把脉分析:一是多年来食物单调、缺乏营养,身体素质相对较差。二来是一路劳顿、没有得到好好地休息,身体相对疲惫虚弱,难以抵抗河水冷浸。三是经长途奔波后,身体正在排汗,汗毛眼全部张开。这时是人的体力最强盛的时候,也是抵抗力最脆弱的时候。此种情况在医家来说叫做‘鬼门开’或是‘开鬼门’,极其有利于排除体内各类毒邪之气。但这也给外在的阴冷毒邪之气趁虚而入造成大好机会。经这冰冷之水猛然一激,不仅身体外表肌肤全面受寒,以至于体内脏器也会遭到寒邪之气的严重侵袭。这就是梁公子为何久病不愈的主要原因。”
阎福祥听后感慨地说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人的出汗也有这么大的学问!那梁公子的病怎么才能好转呢?”
王先生道:“别无良方,只能加强营养,待病人身体慢慢增强活力后,病情自然就会好转”。
听王先生如是说,阎家三口人的心情才算稍微平静下来,按医生处方,每天为梁灏炖汤煎药,改善伙食、加强营养不提。
考期过后半个多月,梁灏的病才慢慢地好了起来。在病后的日子里,对阎家人无微不至的照料,梁灏时常从内心里感到过意不去。痊愈以后,便收拾衣服行李,准备回东平老家复习功课,以待下期再考。
正在收拾之际,恰巧阎晓薇前来送茶,见此状况,便问道:“梁大哥,您这是想要到哪里去,是不是嫌我们照顾不周啊?”
梁灏一听,只得实情相告:“小姐误会了。在下在府上一病多时,多有打扰,十分抱歉。如今身体已经痊愈,应当回东平老家复习功课,以备下科再来赴试。”阎晓薇一听,不由恋恋不舍,但是一时又感到不好挽留,不知说什么话为好,急中生智,连忙跑去告诉父母。
阎家二老闻听女儿告知梁灏要回东平的消息,连忙赶来,见梁灏已经收拾好行李,正准备出门,甚感不安。阎福祥深情地对梁灏说道:“梁公子,老夫实在对不住你,为救小女,耽误了公子的前程,让老夫时常自责不已。依老夫之意,公子不如继续留在寒舍,复习功课,等待下次科考。一来省却了往来路程奔波之劳,二来也给老夫一个补偿报答公子的机会,岂不美哉善哉。”
梁灏见老人如此而言,遂放下手中的行李,对阎福祥说道:“老人家言重了,小生自幼熟读圣贤之书,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此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足言谢。古人曾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耽误科考亦是天意。再说小生年纪尚轻,下期再考就是了,岂能怨天尤人?另外,当时我救小姐不过是一人一时一会的功夫,并且没有钱财的花费;而您全家伺候我则是一月有余,饮食起居、无微不至,求医买药,花费无数。现在小生的病已经痊愈,已是感激不尽,哪能再待在贵府,继续麻烦您老人家呢!”
阎晓薇一家三口见梁灏如此光明磊落、深明大义,皆深感佩服。阎福祥伸手扶住梁灏的肩膀,深情地说道:“梁公子此言差矣,老夫虽然有些家产,但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公子这样一说,老夫就更不能让你走了。老夫家中现有空闲的房屋场地,各类书籍、笔墨纸张一应俱全,公子尽可安心在此复读,以待下期再试。如能金榜高中,不仅去了老夫一块心病,我全家也能跟着沾沾公子的喜气,岂不是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见梁灏还在犹豫,阎晓薇便接着劝说道:“梁大哥,我父母膝下无子,仅我一个姑娘。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虽非同胞,胜似同胞。小妹无可报答,不如我们结拜为义兄妹,你留下给我做哥哥,给我父母做义子吧。”
阎福祥一听正中下怀,不由笑逐颜开道:“此话正合老夫之意,只怕是委屈了梁公子。”
经阎小姐这么一提示,梁灏又仔细一想:一来是阎家父母皆是忠厚长辈,慈祥善良,特别是在自己生病期间,二老到处求医寻药,煎药喂饭,洗脸擦身乃至端屎倒尿。对待自己真可谓是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即使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如今又是诚意挽留,如果强行离开,唯恐伤了老人之心。二来是自己从小父母早亡,而二老又是膝下无子,若是顺从二位老人的心意留下,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好事。想我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知恩图报的美好传统以及义结金兰的民间习俗,自己留下,也算是对老人的报答。三则是开封乃是京畿重地,人才云集,正是自己继续求学深造的好去处。同时也正如二老所说,确实可以免除自己往来奔波之苦。于是便不再言他,对阎家二老说道:“如此甚好,恭敬不如从命。承蒙二老不弃,请受孩儿一拜。”说罢,伏下身去,给阎福祥夫妇行了叩拜大礼。
阎家二老年过半百,突然得了这么一个好儿子,真是大喜过望,连忙伸手扶起梁灏,笑逐颜开地说道:“这真是喜从天降,贵不可言哪!”阎晓薇见梁灏拜了爹娘,心中不胜欢喜,也立即跪下给梁灏叩头道:“小妹见过兄长。”梁灏连忙按规矩给晓薇还了半礼,说道:“愚兄这厢有礼了。”如此一来,四人皆大欢喜。阎福祥立即吩咐家人大摆宴席,并请来几位在京的至亲好友一起庆贺。
次日,梁灏又修家书一封,一来是问候叔婶平安;二来是将自己来开封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叔婶,以免挂念;三是请二位老人放心,待下次科考时一定能够金榜题名,然后再回乡报喜。
梁文昭夫妇接到梁灏的书信后,得知侄儿虽然没有取得功名,却在开封站下脚跟,为下次考试奠定了基础,所以也并不怎么失望。当梁文昭夫妇将信拿给张先生看过以后,老先生更是高兴地对叔婶说道:“凡事皆有定数,灏儿能于危难之际尽显男儿本色,已为家乡争得荣誉。又能尽快适应各种环境,实属不易。此次虽然未中,下科必中无疑,老朽但愿能够早日喝上这杯喜酒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简介:
毕长代,中共党员,东平湖管理局退休干部。热爱文学,擅长写作,著有长篇章回体历史小说《父子狀元》、散文集《人生随笔》。
现任东平水浒诗院院长,创办了《水浒诗刊》为主编,兼任东平县作协楹联艺术研究委员会特邀名誉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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