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北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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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春节,70岁高龄的董必武参观了重新发现不久的“一大”会址。当年,会议在法租界中秘密进行,代表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中间又经过几十年残酷的革命斗争,幸存的“一大”代表甚至都不记得开会地点的确切位置。最后,还是在周佛海妻子杨淑慧的帮助下才找到。
故地重游,董必武感慨万千。当年的会场还在,可与会代表却已经凋零过半。他提起笔挥毫题词:“作始也简,将毕也钜。”这句话出自《庄子》,意思是有一些事开始看起来简单不起眼,后来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
用它来形容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再贴切不过。中共“一大”召开时,无论组织者还是参与者都没想到,它竟然会成为一个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大事件。就连中国共产党公认的创始人——李大钊和陈独秀也遗憾缺席了。
1920年2月,上了警方黑名单的陈独秀,被迫离开北京前往上海。到上海后,他住进环龙路渔阳里2号一栋石库门房子里。不久,李汉俊、李达、邵力子、沈玄庐、陈望道等中国最早接触马克思主义学说的一批知识分子,就被吸引到这里。他们中的许多人,后来成为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的主要成员。
与此同时,李大钊也在北大图书馆创立了“亢慕义斋”。不知内情的人,可能会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费解,其实它就是“Communism”(共产主义)的音译,“亢慕义斋”也就是北京的共产主义小组。
北京共产主义小组初建时只有三名成员,除了李大钊外,另外两个人是北大教师张申府和北大学生张国焘。
张国焘在“五四”时期就是一个风云人物。“五四”前夜,他在北大法科礼堂举行的全体学生大会上慷慨陈词。5月4日当天,他又是游行队伍中最活跃的人之一。由于擅长交际,张国焘很快就当选为北京大学学生会干事。当陈独秀常住上海后,张国焘则成为为“南陈北李”传递消息的“特殊学生”。
那一时期,张国焘经常往来于京沪之间。在他的记忆中,陈独秀精力过人,非常健谈。每当午饭后,陈独秀话匣子打开,便跟他侃侃而谈好几个钟头。“谈得起劲时,他(陈独秀)双目炯炯发光,放声大笑。他坚持自己的主张,不肯轻易让步,即使是不大显著的差异也不愿稍涉含混,必须说得清清楚楚才肯罢休。”“他词锋犀利,态度严峻,像一股烈火似的,这和李大钊先生温和的性格比较起来,是一个极强烈的对照。”
1920年8月的一个晚上,一个外国人和他的翻译悄悄来到渔阳里2号。第二天,陈独秀兴奋地对张国焘说,此二人正是共产国际派到远东的使者维经斯基和他的翻译杨明斋。在维经斯基的鼓励下,陈独秀决定加快建立各地共产主义小组。
张国焘回忆,当他回到北京告诉李大钊,陈独秀打算成立中国共产党时,“李大钊略经考虑后,即毫无保留地表示赞成。”李大钊说:“陈独秀先生对南方的情况比我们知道得更清楚,判断也较为正确,现在他既已实际开展活动,那么我们就应该一致进行……”

遗憾的是,当共产国际代表马林来到上海,打算召开中国共产党成立大会时,陈独秀却在几个月前接受粤军总司令陈炯明的邀请,到广州出任南方政府教育委员会委员长去了。
1921年7月,身在广州的陈独秀正在为修建校舍争取一笔款子。他对好友包惠僧说,他一走款子就不好办了。于是,他让包惠僧作为广州共产主义小组的代表与会办报纸的陈公博,一起出席中共“一大”。
无独有偶,人在北京的李大钊也分身乏术。当时,他正主持北京八所高校“索薪委员会”的工作,整天忙着开会,也不能出席“一大”。
于是,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推选张国焘和刘仁静为代表,前往上海参加“一大”。当时,刘仁静只是一个年仅19岁的少年。几十年后,当他回忆这段往事时说:“这个莫大的光荣就这样历史地落在了我的头上。”
诚如此言。其实,北京共产主义小组中还有罗章龙、邓中夏、高君宇等好几个资深党员,但是大家当时都很忙。罗章龙要去二七机车车辆厂开工人座谈会,邓中夏要去南京参加中国少年学会的会议。可想而知,在他们看来,这些活动都比去上海会见共产国际的两名代表重要。从一个侧面也能反映出,当时许多党员并没有意识到,这次大会就是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大会。
19岁的刘仁静被推到历史的前台,选他当代表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英文好,可以给马林当翻译。这位思想激进的懵懂青年,对于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的理解都十分肤浅。令人遗憾的是,几年后留学苏联的刘仁静卷入共产国际的政治斗争,加入了“托派”,被开除出党。抗战胜利后,更完全倒向国民党一方,对共产党信口雌黄。
新中国成立后,刘仁静留在大陆,先后在北京师范大学和人民出版社工作,直到1987年死于一场车祸。
刘仁静是一位“高开低走”的悲剧性人物,人生之路一波三折。从17岁起,他投身革命洪流10年,接着成为托洛斯基在中国最忠实的信徒6年,被国民党关押了2年,出狱后为谋生又投靠国民党12年。刘仁静参加了中共“一大”,却退缩躲过了中国共产党最激昂壮烈的拼搏奋斗。
刘仁静成为最长寿的“一大”代表,与那些早早为革命牺牲的先烈比起来,他当作何感想呢?晚年,刘仁静曾感慨地说:“共产党对我仁至义尽,不管我犯了多大错误,还是没有抛弃我,给了我生活的出路。”
今天看来,陈独秀、李大钊和许多中国共产党草创时期的中坚人物,缺席“一大”的理由,都有些微不足道,完全无法与中国共产党成立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相提并论。参加了“一大”的13位代表,也不一定意识到自己正亲身参与着一项开天辟地的伟业。晚年的刘仁静,说过一句让人感慨万千的话:“那时没想到是那样一个重要的会议。”可是,历史就是历史,刘仁静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