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萧 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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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瑞:83年生,江西贵溪人,公民,独立作家,自由诗人。2005年在云南读大学时开始诗歌创作,并和好友成立《坡》诗社。不为谄媚开路,不为虚假超度。

床
(独幕剧)
南方,山洪连绵,大雨穿山而过,一列K0次火车穿过雨幕由北向南驶去。半夜,一阵震动中睡在临卧的两个男人同时醒来,猛然坐起的人甲问蒙在发白而臭的棉被中另一个人:“发生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只是感觉自己醒了。那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噢,对了,是你先问我的,又不是我问你。”“我不知道我和谁说话,你说我和你说话,这个我实在不确定。”“我不想和你说,你继续蒙在发着臭气的棉被中打鼾吧!”“什么事情?”人甲点着玫瑰牌香烟,火光透过窗户,沾满一滴滴露珠。“我告诉过你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人甲气愤地弹着烟灰。“你就刚才说的,怎么就忘记啦?难道你还再睡着?”人乙依旧蒙着头。“我想不出来,你说过那么多话,我又说过那么多话,我怎么晓得我告诉你什么话。”“那实在没有办法!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老兄?”“我怎么知道,你别问我。”人甲晃荡着双手,烧破棉被一个洞,浓重的焦味随即传遍这节车厢。有人视乎骂着,人甲就躲进被中,继续抽着玫瑰牌香烟。“又不是我先问你的,是你先问我啊!请你搞清楚谁和谁先说的。”人乙诘问到。人甲无奈,只好作罢,他露出头颅望着窗外,只看见一块黑色的岩石上爬满几只山鼠。突然间,人乙就说:“我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啦!我想起来啦!”“这还不怎样?这不就是你要问的——发生什么事情啦!”“我没这么问,你打鼾不打鼾的,关我什么事情。”人甲数着山鼠,但始终都只停留在“一只”上。人甲以为自己确实没有醒来,狠狠地扣着眼珠,这才知道自己是真地醒来。“我不想数,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问我发生什么事情啦!”“那你凭什么要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人乙继续扣着右边的耳屎。“反正你是问啦!山鼠有什么好数的。瞧你费劲的,不就一只?”人乙蒙在被中说。“反正是告诉你啦!你别装蒜,数什么山鼠!还不如数数你多少根毛呢!”“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要是知道,我就阻止她啦!害得我现在都不能流汗。”“我怎么知道。你知道不?”人乙摸着自己的脚丫,再闻闻自己的手说着。“她难产而死的,死之前就拔光我的毛,当作死亡的祭品。”“他告诉你的,你就相信?怎么不怀疑是他拔光你的毛?”“你当然知道我妈妈怎么死得,难产啊!我不是告诉你啦!”“这不对,你好好想想,你爸爸现在是不是和另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我不是傻瓜,我当然知道难产啊,我爸爸告诉我,我也告诉过你,你还问?”“我当然无所谓,我本想不问的,可我觉得你怪可怜的,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事实的真相。”“为什么啊?难道不是难产死的?”人甲望着岩石,一动不动,还觉得岩石是和火车一样的速度。“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故事,到最后只剩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你自己想想是为什么。”“一个男人和许多女人的故事,到最后只剩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你想想是为什么。”“不知道,一直就忘记问。等我有机会问的时候,爸爸又不见啦!”人甲突然间崩溃着,又点起另一根玫瑰牌香烟。他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不可能?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为什么问我发生什么事情呢!”“不知道,除了了解:你不知道你妈妈是谁和你爸爸有好多女人以外,别的我就不知道啦,你怎么还问?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就告诉我你没有妈妈,爸爸和另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人甲想想,确实是自己说过。他又对人乙说:“我感觉你就是我爸爸?”“不是,我怎么会是你爸爸?我没有女人,更没有儿子。”“我可不一样,我现在只有一个人,你爸爸被中还有别的女人。”“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我爸爸?如果你说你是我的爸爸,我就相信。”“我确实不是你的爸爸。你自己想想:你爸爸会一个人蒙在被中说这么久话吗?”人甲摸着烧破的洞,觉得还有热度,就把手指擦擦窗户玻璃退温。“你要不是我的爸爸,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我只是告诉你我没有毛,我又没有告诉你我爸爸被中有几个女人。你还不承认是我爸爸,我就过来掀开你的棉被。”人甲继续擦着自己的手指,说到:“那我的爸爸是谁?他又在哪里?”“你仿佛这样说过,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爸爸在哪里?你当然亦就不会问我你爸爸在哪里啦!”人甲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就说:“你说我爸爸是怎样杀死我妈妈的?”“不过我可以想象得到,肯定是你妈妈拔光你的毛,才被你爸爸杀死的。要不就是你爸爸拔光你妈妈的毛,然后你妈妈就把所有的恨撒在你身上,把你的毛拔光泄愤,随即就被你爸爸杀死的。”“不可能,你怎么知道我妈妈身上很多毛,你就是我爸爸。”“爸爸,你就承认是我爸爸,否则我就告你通奸,和我妈妈通奸。”“那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办法让你承认就是我的爸爸,谁叫你知道我妈妈身上很多毛,这就是证据。要么你承认是我的爸爸,要么你准备蹲牢房。”“我只是那样猜测的,不然你又要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事实?我怎么会知道你妈妈身上有那么多毛,还被你爸爸拔光?”“不会吧?你明明说过你妈妈死掉,还拔光你的毛?儿子。”“你叫谁儿子?我妈妈就睡在下铺,要不你过去问问?我是不是你的儿子,或者她有没有拔光我的毛?”人乙依旧蒙在被中挠挠腋下的毛,人甲忍耐不住,就像一只山鼠一样爬下去,掀开妈妈的棉被,突然间,隐隐约约感觉到手中有血腥味,就急匆匆地凑近妈妈的鼻腔,感觉妈妈是否还有喘息。当人甲发现妈妈已经离世,这才爬到床铺中紧紧裹住棉被,大声说到:“爸爸,妈妈确实死掉,你怎么知道她死掉啦?上车的时候明明还活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爸爸。”“我说过,你告诉我你妈妈早就死掉,你自己还不承认?”“我承认什么?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什么,她为什么死掉?”“不是告诉你,被你爸爸拔光毛羞愧而死的啊。难道下面的女人不是你妈妈?”“羞愧因你爸爸而起,她又因羞愧而死,当然是他杀,而且是被你爸爸杀死的。”“我没有儿子,没有女人,我不是谁的爸爸,不是告诉你啦?”“我没有叫你儿子,肯定是你想你的爸爸心切,才觉得我叫你啦?”“我明明听见。爸爸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告诉我妈妈是怎么死得好不好?我还摸到她的血啦!”人甲抖索着,缠住棉被,脊梁骨冷飕飕的。“流血过多而死的呀!儿子,你爸爸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愚蠢的儿子。”“你真的听见我叫你儿子?这不可能,我从来就没有儿子。”“听见啊,不是告诉你火车在途中吗?”人乙继续闻着自己抓过脚底板的手掌。“你是我爸爸,为什么不愿意承,难道是因为我妈妈死掉,你悲伤过度就不记得我是你儿子?”“我真的没有儿子,我还是老处男。”人乙摸着湿漉漉地裤衩说到。“你要这么觉得,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你别想我会承认。”“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人甲迷惑地问着人乙,依旧忍不住颤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醒啦!”人乙闻闻手上的精液,觉得很粘稠,就像藏窖百年的女儿红。“爸爸,你就说你是我爸爸,再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可能是你睡着的时候死的,或者是把你毛拔光的时候死的。告诉你别再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人乙愤怒地抓住自己的阳物上下抽动着。“爸爸,你的棉被怎么动得那么厉害?你耍什么手段啦?”“我没耍什么手段,我怎么知道棉被动得和你说的一样厉害?”“可我明明瞧见棉被动得厉害,你总是欺骗我?爸爸,我也是有儿子的人啦!”“那你就承认我是你儿子吧?这样你就不用嫉妒我啦!”“我为什么要承认你是我儿子,你又不是我儿子。别老死磕着。”“我没有死磕着,我若是死磕着,我怎么会感觉不到疼呢!”人甲摸着脑袋问到。“我告诉你多少次啦,我不喜欢掀开棉被的感觉,这么寒冷的天。”人乙突然间射出一大股精液,如释负重。“肯定不是你说的这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爸爸,那你为什么不掀开棉被,起来瞧瞧死去的妈妈?你觉得妈妈美吗?”“我说过,我掀不开棉被,我被棉被蒙住。你妈妈美吗?儿子。”人乙经过刚才的抽动,终于舒畅很多。“你不是我爸爸吗?你怎么会不知道,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我只是醒啦,就想问问我为什么会醒?”人甲仿佛瞧见火车静止不动,可是他记得人乙告诉他火车依旧轰隆隆的,就不再怀疑火车是否停止。人乙想象着人甲妈妈的容貌,更加沉迷于精液的释放,仿佛缓和着说到:“那你就装作你自己熟睡?要么就下去和你妈妈一起睡?”“你妈妈死掉,你还问我你妈妈美不美?死人,再美,都是没。”“那你就直接承认你是我的爸爸,让我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只是醒啦!不知道发生什么。儿子,早点睡,火车就要抵达终点啦!”“我哪有承认,你这样想你爸爸,为什么不回家守着你爸爸?”“行啦!儿子,那你下去瞧瞧你妈妈是不是真地死啦?”人乙打发着人甲下床,不要和自己纠缠。人乙顿时一口气闷住心,断气在棉被中,而他的阳物依旧流着精液。人甲又像一只山鼠爬下床铺,天色渐渐微明中,他发现妈妈的头颅破裂,木板上一大滩脑浆。随即他又瞧见另一个铺位,亦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人甲走过一张张床铺,每一个人都悄无声息,仿佛死去很久。人甲恐惧地再一次爬上床铺,摇晃着被棉被裹住的人乙,嘶声裂肺地说到:“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许久过后,没有听见人乙的回答,人甲战兢兢地掀开人乙的棉被,这才发现人乙已经断气多时。人甲再一次问到:“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人甲哭着,整列火车只剩他一个活人,仿佛他和一个死人对话过大半晚上。人甲不知该往何处,望着一只只山鼠从岩石爬进火车,口中依旧念叨着:“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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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nbo1984 瓶盖猫 (自由诗人琉璃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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