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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专辑目录
【小说】
■张店 谢鸿云/父亲的秘密
【随笔】
■桓台 黄杰/悠悠桑葚情
【诗会】
■桓台 胡华业/童心
■博山 王宏伟/那夜,风去了哪里
■吉林 王玉孚/闲居漫兴(外二首)
【小说】
父亲的秘密
■张店 谢鸿云

知了一个劲地叫,单调刺耳的声音把空气搅动得更加潮湿闷热;山上的树、地里的庄稼懒洋洋的,叶子一动不动。我弓着身子吃力地爬过那段山路来到父亲坟前时,上衣已经被汗水湿透。真不知道父亲生前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来这个叫梨树坡的地方选坟地,让我尝尽爬山的苦头。我把衬衣从腰带里搢出来抖了抖,抹一把汗,气喘吁吁地蹲下来给父亲摆菜和酒。
站起身来,我又看到了那条忽隐忽现的山路。那弯弯曲曲又细又长的路,用不上任何交通工具,这大热天徒步来一趟累死人。父亲生前不为家里人着想,死了也得让我们受累,谁知道这是为啥?他活着时,有些事做得简直就是不通人情。他很早就入了党,是一个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倔强的老革命。他总是穿着中山装、紧口黑布鞋,一脸严肃的样子。他当过兵,做过区领导,可我们一家人都没有沾着他的半点光。八十年代我还是农村户口时,村里有个招工名额,他完全可以托关系在城里给我安排个好工作,可他却不多为我操一点心,死心塌地要我在农村过一辈子,让我失去那么好的就业机会。从那时我就恨他,为远离他一气之下当了兵,后来为了与妻子团聚才又回来。还有,他这人不光自己特别节俭,还要求家里人节俭,却把省下来的钱送给别人,这简直让人怀疑我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淡忘了,可是我对父亲还是有些怨气。
不管怎么样,今天是他的忌日,我还是来了。我把菜和酒摆好后,又掏出两支烟放在供桌石上。父亲吸烟,小时候见他吸的“喇叭口”又粗又长,现在这种烟他肯定没见过。我对着父亲的坟头说:爹,因为山上要防火,我就不给你点了,你自己点上吧。你为啥选这个地方做坟地啊,来一趟真不容易。说完,我就到旁边的树荫里坐下来歇息。那些知了突然不叫了,山里静下来,天还是热,我背靠着大树一会就来了睡意。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父亲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穿的还是我熟悉的那套中山装,表情还是那样严肃。我站起来看着父亲,父亲也看着我,我喊了一声爹,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父亲开口了:你跟我走吧,走一圈,有些事情你就明白了。
我没有吱声,不由自主地跟在了父亲的后面,飘飘忽忽就到了一座山顶上。这山看起来很熟悉,好像来过,可我记不起叫什么名字了。站在山顶上看,天很蓝,白云朵儿就像绵羊一样在蓝天里慢慢走着。不远处的乳白色的小山峰从青绿的山岭上凸露出来,上面有绿树、小桥和黑瓦红墙的小亭子,美得像仙山。
这里死过很多人,父亲说。他很不协调的话题把我从美景里拉回来,我看着他,他却看着远处。我给你讲个故事,父亲又说,一个真实的故事。父亲坐在大石头上,正儿八经地讲起来:
这山地势好,又是这一方的交通咽喉,从42年秋天开始,这里住上了一些八路军伤病员和干部家属,他们一边修养,一边和那几个守山的八路军一起守山。八路军中有个小个子,十五六岁,大伙都叫他小张。他一心盼着打仗,因为恨日本人。他从小死了爹娘,是二姑把他带大的,和二姑的感情很深。可那一年二姑在他家附近的小医院生孩子,日本鬼子从这里路过,他们要看看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样,就用刺刀把二姑的肚子豁开,把孩子扒出来,接着又泼上汽油,把二姑和孩子都烧了!从那他就一心想当兵,就像电影里演的董存瑞一样扛着烧火棍子跟着部队走,可是参了军却让他守在了这山上。他不甘心,连做梦都盼着去打仗,盼着盼着,这一天突然就来了。一股扫荡回来的日伪军,听汉奸说这山上有兵工厂、弹药库和八路军的高级领导人,就在东山台和牛尾岭——父亲指了指那几个山头,支起大炮,对着这里猛轰,飞机也嗡嗡地叫着扔炸弹。
咱八路军中有个叫于景辉的,他原来是副营长,作战时受了重伤,锯掉了半条腿,也来到这山上休养。父亲说着来到悬崖边指着山下,你看那条道!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下去,一条窄窄的道就像长长的蜈蚣一样摇摆在山腰里,父亲说那山道就叫天梯,上边那门叫东天门,上山顶就这一条道。日本鬼子就从那天梯上,像蛆一样往上爬。这个于景辉是守山指挥,那天,小张他们在他的指挥下用石头和枪弹打退了敌人的好多次进攻。于景辉的枪法很好,他用望远镜看到了一个大官模样的日本鬼子——日本鬼子中不一样的官职拿的指挥刀的长短是不一样的,官越大拿的刀越短,于景辉看好了他,就在这个石坑里从前边小孔里伸出枪瞄准,一枪把他打死了。
这是日本鬼子里的师团参谋长安腾大佐,一个不小的官!这下子鬼子里可炸了锅,他们为他戴了孝,像疯了一样要报仇。第二天他们从各个地方调汽车,拉来3000多日伪军像疯狗一样扑来。山头上加了大炮和重机枪,飞机也加了。其实守在这山上的一共不到40人,大都是孩子、老人和伤病员,只有一个班的正规八路军。枪和弹都很少,说是兵工厂,所有的用具就是一把轱辘子钻和一盘碾制火药的碾!
枪声、炮声、石头滚落声响成一片。那么多的敌人一遍遍攻上来,那点可怜的枪弹根本不够用,他们多数时候是用石头打!那些从来没有打过仗的老人和孩子也很勇敢,李英秀和他的母亲一边鼓动打鬼子,一边搬石头,十个手指都磨得血肉模糊。小张也拼命地搬着石头,他恨死了那些日本鬼子,心想就是鸡蛋碰石头也要和他们碰个烂!可是山上的石头也不多了!于景辉下令石头也要节约着用!他们把石屋子拆了,把堰掀掉,可毕竟和敌人的力量相差太大了!敌人从东天门窜上来,这个最要紧的关口失守了!李英秀的母亲倒下了,于景辉又中一弹,身上和脸上都是血,几乎认不出他是谁。他看见敌人像野狼一样朝他扑过来,就是死在敌人的枪下,也不做鬼子的俘虏,嘭地一声,于景辉对着自己开了枪!
腿受重伤的李英秀跳下了悬崖!
马越把最后一枚手榴弹扔给敌人,也从崖上跳下去!
……
父亲哽咽着,泪水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横七竖八地流下来。
顿了半天,父亲说,还有一名战士在敌人让他带领搜山时也跳崖牺牲了。用文化人的话说,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其实那时候他们什么都不想,就是不愿意死到敌人手里!你见过肠子打出来了、用布捆住又继续和敌人打的吗,在这山上就有这样的战士!你看过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这里的故事与那书上比一点都不差!
父亲擦了眼泪,继续说:这一次,敌人死了一二百,受伤的数不清。咱们牺牲了26人,山上很少的人活下来,小张就是其中的一个。父亲流着泪,两眼定定地看着远方,很长时间才又回过头来说:小张要和敌人一起跳下崖去,他扑过去抱敌人,敌人把刀一伸,一下子把他捅到了崖下。他只觉得嗡地一声,啥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是在邻村的老大爷家里。大爷说在梨树坡看见了昏迷的他,可能是他自己从山崖下爬出来,爬着爬着又昏过去了。他腿和头上都受了伤,身上被树枝剐得到处是口子,是大爷冒死救了他。
父亲看着远处的梨树坡,泪水又一次横七竖八地流下来。他慢慢蹲下来挽起肥大的裤腿说:直到现在,我腿上还有日本鬼子的刀疤!从那时候起,我就觉着自己已经死在那个地方了,后来就选了那里做坟地。
一块明晃晃的刀疤让我觉得特别刺眼!这小张原来就是你?!我仰起头看着父亲说。那么,爹,你为什么一直没有给我详细讲这些?你总是教育我好好工作,好好做人,那些絮叨来絮叨去的大道理,我早就不愿意听了。
父亲不说话。我接着说:这个故事我小时候就听别人讲过,可不知道这里边有您。发生在什么山,是驼峰山还是马鞍山?我记不清了。父亲说:在咱中国叫驮峰山或马鞍山的山很多,这样真实的故事也很多。叫什么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忘了那些为抗日牺牲了,却连姓名也没有留下的人。你去看看山前边的那座纪念碑吧,好几个烈士,只写着小王、老李、大张,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知道他们家是哪里、亲人是谁。那么多人牺牲了,那么多人把命扔出去打鬼子,究竟是为了啥?就是为了子孙后代都过上和平日子,就是为了老百姓不再受日本人欺负。我留下了疤,可我是活下来了,我享受到了社会的和平,享受了幸福,比那些牺牲了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亲属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人已经很幸运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父亲又动起情来。
我从来没有看到父亲这样动情过,忽然想给他擦擦眼泪,可我抬起手又放下了。他还在继续说:那么多人牺牲了,我活下来了,我怎能带头利用权力照顾自己的家属和孩子?那样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战友和那冒死救我一命的老大爷?我不能那么做!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可是我死得早,没办法了,就指望你了。你也是党员,你做得咋样,葛家镇搬迁的事处理好了没?说给我听听!
我脸一红,头里嗡地一声,一下子从悬崖上掉下来!
“爹!”我喊了一声,从睡梦中惊醒,浑身是汗。环视四周,空然无人,香烟滚落、酒瓶歪倒!
【随笔】
悠悠桑葚情
■桓台 黄杰

晚上遛弯回来,茶几上多了一捧桑葚,孩子说是邻居婶婶回娘家带来的。
桑葚是我小时候的最爱,不但味道甜美,长相也可爱。一个个乌紫透亮,体型饱满,肥嘟嘟趴在那里,憨态可掬。
我愉悦地品尝着这久违的味道,忽地想起孩子学校里那棵桑树,便问了一下。“早就落了一地了,黑乎乎的一片”,她漫不经心地说着,显然对这桑葚没多大兴趣,哪像我小时候,满坡遍野地去寻了来吃,那是不用花一分钱就能吃到嘴的美食呢!在那缺衣少食的年月,父母也没有闲钱给我们买好吃的,这野果儿正好解决我们的口腹之欲。
又到了桑葚成熟的季节,为了生活整天忙忙碌碌的我已少了些闲情逸致,再说野外也很少看到桑树了。
学校里的那棵桑树我是知道的,很有些古木参天的气势。第一次见它,已错过了结果期,蓊郁葱茏在校园中央,冠如华盖,树身遒劲粗壮,占了很大一块地盘,在微风里枝叶婆娑,给花红柳绿朝气蓬勃的青青校园平添了几分端庄稳重的雅。
第二次见它,已是满树的累累硕果,沐浴在初夏的骄阳里,如同包了岁月的浆,晶莹润泽。
据说十多年前学校二次重建,那棵活了半个多世纪的老桑树因为长在学校的交通要道上,去或者留,经过多次讨论,校长还是极力保住了它。“维桑与梓,必恭敬止”这是《诗经.小雅》里的句子,意思是说对于桑树和梓树一定要恭恭敬敬,更深了讲是对家乡对故土要有一颗敬畏的心,校长的良苦用心孩子们在多年以后或许会去细细领悟吧。
今晚因了这些桑椹,思绪慢慢发酵,穿过时光的水雾烟岚,记忆里关于桑葚的往事便在脑海里鲜活起来。那时我还是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丫头,大概六七岁的光景,哥哥比我大两岁,我喜欢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哪个窑湾里蛤蟆叫得欢,哪条壕沟里有小虾了,他摸得清清楚楚,就是出去玩从不带我,他应该是害怕我跟娘说他下水扎猛子的事。这次,他偷偷告诉我,村外东边那条河上一树的桑葚儿正长得欢实,我第一次跟他出去撒野,兴奋得不行。
这棵桑树长得可真是好地方,前前后后有槐树榆树等簇拥着,放眼望去葳蕤成一道黛色的墙,不远处还有座看菜园的小屋子。那时候坡上小屋子很多,都由年迈的老人看守菜园。管他呢,先下手再说。正当我和哥哥贪婪地享受着这纯野味儿时,“小兔子崽子们想干啥”一声呵斥炸雷般响起,一个老头从小屋子里走了出来。坏了,敢情这桑树有主人啊!“快跑”,哥哥一声令下,我回过神来,撒丫子开溜。那老头还在桑树那里骂骂咧咧着。我跟在哥哥身后使劲跑,拼命地跑,但没跑几步,一只鞋子甩掉了,回去捡起来继续跑,风在耳朵梢上呼啦啦地吹,一路狂奔回家喘匀了气,才感觉到那只掉了鞋的脚底生疼,是被路上的炉渣硌的。心里愤愤不平起来,凭什么你住得离那棵树近就成你家的了,我家旁边就是供全村吃水的水塔呢,也没让我家霸占了,还不是天天排队接水,真不讲理。一摸口袋又笑了,还藏了半口袋的桑葚呢,够我享用半天了……
时光的河很窄,一脚跨过来已是人到中年,时光的河又很长,长得淹没了多少成长岁月里的足迹,但这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撵掉鞋子的“光辉”历史,却永远烙在了记忆深处,定格在我懵懂的童年。
衣食富足的今天,桑葚也很大众地走进水果的行列里,包装精美。尽管我喜欢吃但很少去买,总感觉它们华丽的转身之后已缺少了来自乡间的朴野之美,在我心里,最难以释怀的仍然是咀嚼桑葚的回味。
【诗会】
童心
■桓台 胡华业

一颗纯真的心,在麦芒上
跳动。麦浪翻滚
风华正茂的容颜
一个队礼,信仰在心中诞生
誓言,铿锵有力
做中流击水的主人
银发飘逸,那是党旗在召唤
母亲在,一颗童心
永不变老
那夜,风去了哪里
■博山 王宏伟

风 那夜的梦里
你跳跃着 极有弹性的在我的梦里飞奔
飞奔哟 飞奔着前来
残忍的将我的尊严剥离
风 那夜的梦里
我一个人
拿着一个装满酒的酒瓶与你在模糊的月亮下干杯
风 那夜的梦里
《一壶老酒》的歌
从我的喉腔里喷涌而出
我的歌
声嘶力竭 如泣如诉
风 那夜的梦里
你既是乐师 也是我这歌者
唯一的听众
闲居漫兴(外二首)
■吉林 王玉孚

虽贫亦自闲,野性未云悭。
不受事拘束,只如云往还。
景寻烟雨里,心向杳冥间。
得意寻常在,人前岂厚颜。
自嘲
时平未怕作贫夫,自笑此身慵且疏。
荒却村前三亩地,置闲床上数编书。
哦诗应在兴衰后,饮酒须当醉醒初。
多有乡邻讥我拙,行吟长使误耕锄。
窗前绿树
绿带好风回,轩窗乃久开。
阴浓无暑至,叶密有禽来。
白昼真宜睡,青樽不待催。
何妨兹地僻,自是少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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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齐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