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良诗三首

我搬进鸟的眼睛

生在乡村，长在大森林

最初的母语或许就是鸟鸣

有时是百灵的歌唱，有时是山鸡的秦腔

更多的时候，还是鹌鹑的自言自语

那时候只要走出家门

就是老桑芹，苦参花，榛子树，白桦林

鸟们就等在山路边

我总会挺胸昂首，接受它们的检阅

渐渐的，我好想搬进了鸟的眼睛

成为它们的一道背着书包的风景

常趴在小河边的磨盘山上，写作业

朗诵“春眠不觉晓”，或听鸟们的青歌赛

大雪封山，也会从母亲的米袋子

掏出一把细碎的阳光，撒向小院

撒向一道道感激的目光

再烤一个土豆，把送给鸟们的小米省回来

北方，三月的乡村

乡村在原野之间像一个顿号

一些小句子，正在辽阔的沉默中

构思一场尘土飞扬的播种

每座建筑都戴一顶铁皮帽子

天蓝的色调，凹凸有致，像一把锉刀

打磨西北风吹奏的埙音

田野如一块画布，用黑土和枯草

勾兑着最后的苍凉，而炊烟

拉动一根尼龙绳子，就放飞了太阳的风筝

每座小院，都停靠一台大胶轮车

和一台摩托，随时要开足马力

驶入四月，开进布谷嘶哑的叫声

闲置的水泥路，摊晒着玉米粒

像一条河流，流淌一吨吨碎金子

也流淌着小村等待发芽的梦

一群黄牛，还在捡拾秋天遗落的秸秆

大口咀嚼，忙着为自己打工

蹄花开处，走来一道肥美的风景

一只松鼠与我对望

那个暮春的周末，我比诺敏河起得还早

读的却是团泊洼的秋天，一只大尾巴松鼠

拖曳一缕阳光，不知什么时候已蹲上窗台

胡须沾满了松花粉，眼里含着

两泓清泉，坐在一块桦木板上

像在与我一起默诵落满曦辉的诗行

奶奶正在打着长腿缝，把夜晚掖进

日子的皱褶，母亲点起早炊的灶火

大铁锅传来玉米饼子和炖杂鱼的幽香

我从团泊洼的高粱地抬起头来

小松鼠也站成了一道绒嘟嘟的风景

我们相互对望，仿佛大森林都在屏息凝神

奶奶的拐杖突然坠地，一声“咣当”

让小松鼠忘记了斯文，一溜烟儿

钻入梨花深入，碰落了几片雪

几十年过去了，奶奶走了，母亲也已年迈

偶尔还会打开一本书，期待那个早晨还站在窗外

作者简介：王国良，黑龙江大庆人。中国石油作协会员、黑龙江作协会员、北大荒作协会员。诗文见于《诗刊》《星星》《诗林》《诗潮》《绿风》《中国诗人》《上海诗人》《延河》《牡丹》《大地文学》《陕西文学》《满族文学》等280余家文学期刊。 入选《新世纪诗选》等80余种文学选本。出版诗集《祖母绿》，有诗被译成英文、德文，编入德国基尔大学教材。获中国诗歌在线2018中秋节诗赛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