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
作者:刘振忠
枣儿,城里啥样?枣儿,听说城里女人那头烫得跟卷毛羊一样?枣儿,你再唱流行歌曲给俺听?枣儿每星期回家,这些和她同挎草筐长大的姐妹们,就像小燕争巢一样围着她,总少不了问这问那。枣儿呢,也像一个奥运会冠军接受记者采访那样,一一回答她们的提问。
爷爷操作着脚踩、手拉的木织机问孙女:“枣儿,你们那织机跟这差不离吧?” 枣儿面带自豪笑着说:“爷爷,我们那织机,比这可大多了,也不用脚踩手拉,一按电钮自己就织,我们一个能看几十台呢,每台每天织的布呀,咱们和后院的二婶家,几年都穿不完呢。”爷爷的织机不响了,他那眼眯成了一条缝,嘴里的口水流到了花白的胡子上,脸上的核桃纹都聚到了眼睛周围,听入了迷。心直口快的二婶不知啥时候伏到了后窗台上,嘴里啧啧啧地接口说:“枣儿说的准就是广播里说的叫……啥化来着?” 枣儿笑着说:“是现代化。”二婶嘎嘎嘎地笑着:“对对,是现代化。”她接着说:“哎,枣儿丫头可是咱山筐儿庄最有出息的, 自己闯到了城里,当上了织女,年年是先进。”她手指墙上的像框,“看人家枣儿那上色的像,带着白帽儿,穿着白兜兜,那脸儿红扑扑的,就像电影里的人一样好看,多体面哪!”在一旁和面的枣儿娘听到这话,心里喜滋滋地说:“枣儿这闺女,从小就不安份,那年她根生哥从队伍上回来,她叮咛着他,让他讲山外和城里那些新鲜景致。一个女娃家,那心比男孩都野。”枣儿生在一个四周环山的像筐儿一样的村子里,因此而得名山筐儿庄。这儿唯一的一点灵气,就是从山上流出的一股清泉,流到村旁的小河里。多少年来,村里人就把它当成了阳光和希望。枣儿扎着两个小辫儿的时候,每当听到遥远的山外,飘来火车鸣叫的最后余音,她就走到河边,手托两腮儿,望着从山上流下的弯曲的细流,就沉思好久,沉思中又好像还期待着什么。
那年,不记得是哪天了,山筐儿庄突然炸开了个大口子,一条太宽的黑油路通进了山筐儿庄,一道太强的阳光照进了山筐儿庄,照到了那条河上,这些,枣儿曾在梦中见过,从此,山筐儿庄明亮了。一天,有人从城里带回一个消息,折腾得枣儿吃不下、睡不着。说是有个企业家,开了个织布厂,要招一批工人,说来也怪,城里那些细皮嫩肉的花男绿女他还不要,专要山沟沟里那些没见世面的憨娃。枣儿想,这些俺都够格。那些天,枣儿做的梦,竟让她笑着醒来。她甚至想到了,山里人感到陌生的那两个字——“上班”,枣儿害羞地笑了,但她突然又让脸儿严肃起来,她默默望着山口,望着那条黑油大路。夜里,枣儿又是笑着从梦中醒来,笑得是那样得甜,笑得再也没睡着,她终于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心:明天进城!这天清晨,山筐儿庄在朦胧的雾霭中醒来了。枣儿在一阵喜鹊的吵闹中,起了个大早。她把舍不得穿的那件蓝花花褂,穿在了身上,又照着镜儿,把两条细黄的辫儿,并在一起,用红绸布在上面打了一个蝴蝶结。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没有笑,也没有害羞,只是把脸儿又往镜边靠了靠,脸儿照满了镜子。太阳刚刚一杆儿高,山影倒下了,把山筐儿庄盖住了一大半,远处的山泉,仍在唱着《泉水叮咚响》。枣儿挎着一个花布包上路了。只见她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了山筐儿庄,走出了倒下的山影,第一次跨上了那个太宽的铺满阳光的大路,向山外走去,去那遥远的县城去寻找她那串甜甜的梦。清晨的阳光,把枣儿折射成了一幅美丽的剪影,跳动在离太阳不远的地方。

【作者简介】:
刘振忠,笔名,鬼三玄,济南市作协理事,小说《外面的世界》获童鹰杯全国小小说大赛一等奖,生日礼物,获文学报三等奖,小说《驱邪》获莱芜市优秀文学奖,诗歌,香山醉,获香山杯征文三等奖,小说,口罩,获山东省首届小小说征文优秀奖,济南市小说创作委员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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