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油菜花田
花开压垄黄,一路到山乡。
三四月间,穿行苏北平原,油菜花是再寻常不过的风景。可在在老辈人眼里,说它是风景那是太过抬举了。
上世纪50年代初竣工的苏北灌溉总渠,西起洪泽湖高良涧,一路流经淮海农场,东断至扁担港入黄海,全长168 千米。
灌溉总渠横亘东西,将盐阜大地划成渠南渠北,苏北农人常视同为江南江北。乡民们为护堤保坝,傍着总渠大造防护林。几十年工夫,造就了一道绿色屏障,遮阳又避雨。我的故里跨渠而坐,而这条绿荫大道,便将故土和外边的世界紧紧连在了一起。
因着总渠而得的良田,勤劳的苏北农民,一年四季都不会让土地闲置。水稻收割完马上又种下小麦和油菜,小麦和油菜收完又种上水稻,就这样周而复始的种植安排,让人无论什么时节来苏北农村,都能看到长势喜人的庄稼。
由是可见,苏北农人填缝栽植的油菜只是作为过渡性经济作物,榨籽取油贴补些家用。如今城里乡下的生活今非昔比,作坊里的菜籽油,无论纯度、色泽还是口感都已经无法再满足城乡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于是,油菜和油菜花便转身成了春季乡村游的一个聚集和标准。
大片的油菜花挺美,但终究不是高品格的植物或者花卉。
儿时,部队大院的后山上,野生着许多油菜,记忆中,快到夏天时仍旧残存着东一簇西一团的油菜花田。表弟从青岛来,没有见过油菜花,尤其是花田里的大个头蜜蜂,黑头黄胸条纹状腹部。逮住它,轻轻地摘下脑袋,下面会连带着一个小水滴状的蜜囊,入口极甜,还带着油菜花淡淡的花粉香味,诱人口舌。表弟不懂得其中窍门,却又急不可耐地唐突,被蜜蜂蛰了舌头,肿了一天,哭了一天,也成就了他一辈子的笑话。
2009年,省电视台新闻中心有一组记者常驻在四川绵竹。女的是编导,貌美个高,年轻姑娘嘛,会煽情,写得一手好本子,男的是摄像,个子不高但水平却是一等一的,之前曾在央视扛了四年机器。话说川西,气温较北方稍高,雨水丰沛,土质肥沃,却因山山多峰高常有雾罩,所以这里的油菜常常长到人高才得开花。女编导总是打趣说,“每次出现场,一到油菜花田他就不见了,像当年游击队似的”。2012年他俩合作出品的汶川地震重建纪实片《油菜花开》获得了当年的江苏新闻奖。
“那里的门窗早已破碎,七零八落的。可当你站在下面静静看着,就仿佛随时会有人把窗户推开,跟你讲述这个家庭曾经是多么幸福。可是,他们却再也走不出来了。这些故事,又谁会倾听呢?再也不会有人了”。汶川地震十周年时,她对着镜头泣不成声。
前几天,和他俩约在紫金山的林间,桌上恰好插着一枝油菜花。那年,他乘坐热气球上天拍摄,下降时一阵邪风袭来,热气球拖着他和同伴重重地摔进一块花田。她一路喊着叫着狂奔过去,鞋子跑掉了都顾不得回头。我猜想,当时她就已经感受到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和分量了。
如今,他们的闺女已经六岁,叫满满,圆满的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