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面
文/叶加华（安徽）
转眼间，鼠年过去了。老家有拜年的习俗，初一各家相互串门，一家不能少。初二是忌日（这是个另类），一般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初三初四是好日子，亲朋好友、长辈晚辈互致问候，人情味十足。
初三这天，阳光明媚，春雪自山间融化，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堂哥一家，举着料峭的春寒，自省城浩浩荡荡地往乡下赶。电话早打过了，叔叔婶婶在家有条不紊地张罗着，把桌子椅子窗户又统统擦拭了一遍，新装的空调也早早打开，迎接他们的到来。
堂哥这几年在省城做装修工程，前几年赚了不少钱。应了一句话，每个人都想一辈子赚钱，但老天是公平的，他不会永远垂青与你，给你无止境的赚钱机会。在一次大工程项目上，天时地利人和一个没沾上，结果功亏一篑，损失了不少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这些人还是没法比的。他来的时候，照样好酒好烟伺候着，东家一餐饭，西家一顿酒，大家都这样彼此心照不宣。
临近中午了，人们蠢蠢欲动。太阳也洒下仁慈的光线，给这个不大的乡村带来丝丝暖意。大人们搬来了椅子，在墙角处贪婪地享受着阳光。孩子们你追我赶，惊得鸡鸭一阵乱飞。叔叔婶婶站在门口张望，嘴里一直唠叨着不停。不多久，一声汽笛声从远处传来，一辆老式大众径直开到了门口，我们赶紧迎了上来。堂哥大老远伸出了双手，笑盈盈地和我们握着。这架势，倒真像个领导。一阵寒暄过后，大家都进了屋。端茶、倒水、递烟，好不热闹。
堂哥端坐大堂之上，向大家招招手，示意我们也坐下。这时，他和往年一样，打开了话匣子。我们各自正襟危坐，像一个个小孩，等待大人的训话。
其实倒不是怕他。主要看在叔叔婶婶的面子上，他们这些年帮我们的族人不少忙。带小孩，照看牲畜，照顾庄稼等等，也难为他们了。
华子，去年在外面怎么样啊，工作顺不顺心？堂哥品了一口茶，慢悠悠问我。
唉，就那样吧！去年鼠年运气差，什么都不好做，我倒是实在，一骨脑倒出。
兄弟，可不能人穷志短啊！他意味深长地吸了一口香烟，慢悠悠地吐着烟圈。
这下倒给我难堪，我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大哥，你们都在啊！我也来拜年啰！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妹夫大富。
哎呀呀，大富来了，稀客！堂哥站起身来，哈哈大笑，一只大手伸了出来，妹夫不敢怠慢，赶紧地迎了上去。
大富以前是堂哥的手下，一直跟着他搞工程，干了好几年。兢兢业业，为人谦虚谨慎，帮堂哥赚了不少钱。只是堂哥的脾气太大，爱摆架子，工人们早就看不惯了。特别对待大富，自持亲戚吃他的饭，三天一大骂，两天一小骂，看得工人们咬牙切齿。一个老板看不下去了，就把大富介绍给他的一个朋友,另起炉灶。
哥，我第一个就拜你家的年，好几年没见了，来看看你。大富找了一个椅子坐下。他也喊我哥，我们互相问好！
嗯，确实好几年了。岁月不饶人啊！转眼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听说这几年你在外面混得不错，来给大哥说说? 还有，你怎么过来的，堂哥警觉的盘问着。
托哥的福。多亏这几年在你手下学了点手艺，让我有了立足之地！但怎么也比不上大哥您啊！我在外省也就混口饭吃，和几个工友工打公摊，解决下温饱。这不，坐十一路公共汽车过来的，大富打趣地说。
哦，哦。这样……啊！堂哥严肃地表情下，仿佛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就差没把这个好字说了出来。我倒替他捏了一把汗。
接着，我们聊了各自的家庭和孩子，堂哥说了一大堆有营养的话。我们微笑着点头，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来了几个昔日的牌友，他们打起了麻将，把我和大富晾在了一旁。还好，叔叔婶婶热情地招待着我们，换茶递水，找些话拉家常，倒也不觉得生分。
时间就这样僵持着。满地的瓜子壳，烟屁股扫了好大一会。吃饭了，吃饭了，叔叔这时招呼着。大家面面相觑，目光纷纷投向堂哥。堂哥满脸堆笑着，招呼我们坐下来。大富忙不迭的给他递烟。
饭菜上得很快。大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客套话说了几大箩筐，一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从家里说到家外，从亲戚说到朋友，畅所欲言。我们一个劲的恭维堂哥，把他说得心花路放，频频点头。
这时，突然闯进了一个人。像沸腾的水里掉下一个石子，一下子炸锅了。
老板，原来你在这里啊，你让我找的好苦啊！
哥，找你的，我下意识地对堂哥努了努嘴。他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对来人问道，我们好像不认识吧？你是……
我们是不认识，但我认识他，他是我的老板。
大富一下子站了起来，小声嘀咕着，你怎么在这里。
老板，本来我也不想打搅你。只是你的奔驰车停得不巧，我们队上今天有人娶媳妇，挡了运嫁妆的大货车的道，恰巧我瞧见了。你的车我认识，好不容易才问到这里，没办法啊，谁让我是个热心肠的人呢。还有，你让我找的十几个工人，我早就找好了，大伙看到我赚了不少钱，都心痒痒，让我今年带他们好好大干一场。
来人拿了大富的车钥匙，一溜烟似的跑了。
这时，我看到堂哥的笑容有些僵硬，脸似乎比之前更红了。
作者简介：叶加华，网名尘涛世浪，中国网络作协会员，四川散文诗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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