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来是你（系列三）

卫铁生

一

你游走，哦，一粒尘埃。

世界那么大，人间那么深

你放逐过，悟过也罪过。

之后，看到你时

可能看到的都不是你。

二

一个辙印，你是空下的马车

诗人说：等待和怀念都不吃草。

没有高大上的博物馆，没有碑

搁置在废弃里，你的朽

民间一样肥沃。

三

你在火焰和灰中，静思

温度，剩下一个看客。

不再说生活命运，丢与得的生产线

瑕疵作品，或风光，秘密就是

你来过，亦如从未出现。

                     诗性的生命论

   （榆钱儿）

   一篇诗歌形式的生命论，三个短章，三个侧面，以诗性的语言阐解自己对生命的透视和价值观。

一、宇宙与个体

   你是谁？答曰：渺小“一粒尘埃”。这本来是你，元来是你。

   此非矫情妄说。读过全诗，惊叹诗人站在宇宙时间深广无垠的维度，谛察复杂的生命个体。这时空维度是物理的，更是哲学的。我想起了《红楼梦》中的太虚幻境和大观园的巨大象征——不超尘于太虚之深冥渺远，何以俯瞰世间人性面面观?

   在神性的高度，终于看清了，你我他，谁不是一粒尘埃，漂泊尘世，在茫茫太虚中“游”?  “世界那么大，人间那么深”，我们能把握自己多少呢！

   你曾为虚名浮利“放逐过”自己，也曾“悟过”明白过，责“罪过”忏悔过。哦哦，浮生所历，将一个人改变得竟然可能面目全非，“看到你时/可能看到的都不是你”。你失去了元初本真的自我！

二、朽亡与新生

   “一个辙印，你是空下的马车”——这个空荡荡的镜头，竟然一下子劫持了我！我默然震撼，伫立良久。空旷，荒凉，沉寂，从无边无际的的虚冥漫过来……唯不见驾车的英雄。曾经壮怀激烈，驰骋于功名伟业的你，早已是一粒尘埃，寂化消散于亘古与永恒。而空车，辙印，不过几抹浅痕，很快就会被时间风化得无影无踪。

   永垂不朽?  功名千秋?  这真是 “一粒尘埃”的愚妄和浅陋啊。“等待和怀念都不吃草。/没有高大上的博物馆，没有碑/搁置在废弃里”。生命万物新陈代谢是必然。死去的东西，等待和怀念都不能使之复生。朽，废弃，是必然。连“博物馆”也是时空中的一撮废品。

   然而，站得高，方能既见过往之亡朽，更见未来之新生。“你的朽/民间一样肥沃。” 赞叹这个句子，让旋律从低沉伤感中昂扬起来，万物生生不息，世界在枯荣中蓬勃轮回，这是渺小生命的神奇和伟大。

   陶潜说过，“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死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粒沙与山陵同化，也就够了。

三、得失与过程

   你激情过，火焰过；也心灰过，绝望过。而庆幸的是，“火焰和灰中，静思温度，剩下一个看客”。恭喜，你终于从狂妄和颓丧中突围出来，像一个局外人。你开始冷静理智，客观沉稳；你趋向成熟，你终于能拿捏住那处人待己火候和温度了！

   你“不再说生活命运”，不再怨天尤人，不再为一时得失而耿耿于怀。人非先知先觉，“丢与得”，乃是生命过程的规律，是逃避不了的自然“生产线”。你此生的“瑕疵作品，或风光”，只证明着一个“秘密”，就是这个世界“你来过，亦如从未出现”。

   若此，荣辱得失，何必太在乎呢?   认真走过每一天，方是彻悟：“元来是你”！

   小结：三个章节既各有侧重，又浑然一体，远近虚实，设譬喻理，听诗人论道，艺术享受和生命感悟兼而得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