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牡 丹

                       文/魏纯明

      黑牡丹是黑的吗？非也。黑牡丹指近于黑色的牡丹，并非真的黑如墨炭。

     我这里的黑牡丹是什么？她是《老残游记》里的黑妞，名字叫做王小金，因为人长得漂亮，被称为黑牡丹。她是我们魏集村魏肇祥的继室。论辈分，是我奶奶。魏肇祥，何许人也？

      魏肇祥，生于1867年（同治六年）十月，卒于1910年（宣统二年）四月。字梦兰，附贡生。我们村的四支。徙义堂第一代主人。诰授奉政大夫，候选同知，赏带花翎。幼时丧父，在母亲教养下成人。娴习武术，喜好打猎。甲午海战时，清廷以帑项支绌，部议开捐，他授例纳粟报捐候选同知且赏带花翎。

      庚子年（1900年），义和团运动爆发，为防家产受损，他捐资筑堡垒，置器械。之后，专习医术，博读医书。为人治病，应手奏效。又于村东建一园林，杂莳花木，并亲自灌溉，遂奉母亲游览。

       1893年（光绪十九年），建成庄园徙义堂。原配游氏，滨县咸丰壬子科举人，同治壬戌科进士、翰林院编修，历任御史、湖南衡永林桂兵备道、四川按察使、顺天府府尹、钦命仓场总督、户部侍郎游汇东之次女。生于1866年（同治五年）十二月，卒于1905年（光绪三十一年）四月。继配王氏，即黑妞，生于1871年（同治十年）七月，卒于1909年（宣统元年）四月。生子1人：泽。魏肇祥是大夫兼拳师。他有钱且大方，花钱如流水。他是孝子，母亲做寿，前一个月就筹办。寿辰时，扎松门，贴寿联，铺地毯，张灯结彩，鼓乐喧天。他爱好养骡子喂马，他养的骡子，慈禧太后都喜欢。

       魏肇祥还爱好听说书，据说魏肇祥在济南听说书时，不惜重金讨得刘鹗《老残游记》中的黑妞欢心，并且娶回家为妻。历山山下古帝遗踪，明湖湖边美人绝调。话说肇祥告辞父母动身上车去了济南。一路秋山红叶，老圃黄花，颇不寂寞。

       到了济南府，进得城来，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比那江南风景，觉得更为有趣。次日清晨起来，吃点儿点心，便满街踅了一趟，虚应一应故事。肇祥从鹊华桥往南，缓缓向小布政司街走去。一抬头，见那墙上贴了一张黄纸，有一尺长，七八寸宽的光景，居中写着“说鼓书”三个大字，旁边一行小字是“二十四日明湖居”。哪知进了园门，园子里面已经坐的满满的了。

       肇祥看了半天，无处落脚，只好袖子里送了看坐儿的二百个钱，才弄了一张短板凳，在人缝里坐下。到了十二点半钟，看那台上，从后台帘子里面，出来一个男人，穿了一件蓝布长衫，长长的脸儿，一脸疙瘩，仿佛风干福橘皮似的，甚为丑陋。但觉得那人气味倒还沉静，慢慢地将三弦子取来，随便和了和弦，弹了一两个小调。

      停了数分钟时，帘子里面出来一个姑娘，约有十六七岁，长长鸭蛋脸儿，梳了一个抓髻，戴了一副银耳环，穿了一件蓝布外褂儿，一条蓝布裤子，都是黑布镶滚的。虽是粗布衣裳，到十分洁净。来到半桌后面右手椅子上坐下。那弹弦子的便取了弦子，弹起。这姑娘便立起身来，左手取了梨花简，夹在指头缝里，便丁了当当地敲，与那弦子声音相应；右手持了鼓捶子，凝神听那弦子的节奏。

       忽羯鼓一声，歌喉遽发，字字清脆，声声宛转，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每句七字，每段数十句，或缓或急，忽高忽低；其中转腔换调之处，百变不穷，觉一切歌曲腔调俱出其下，以为观止矣。

       旁坐有两人，其一人低声问那人道：“此想必是白妞了罢？”其一人道：“不是。这人叫黑妞，是白妞的妹子。”说着的时候，黑妞早唱完，后面去了。

        正在热闹哄哄的时节，只见那后台里，又出来了一位姑娘，年纪约十八九岁，装束与前一个毫无分别，瓜子脸儿，白净面皮，相貌不过中人以上之姿，只觉得秀而不媚，清而不寒，半低着头出来，立在半桌后面，把梨花简丁当了几声，煞是奇怪：只是两片顽铁，到他手里，便有了五音十二律似的。又将鼓捶子轻轻地点了两下，方抬起头来，向台下一盼。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左右一顾一看，连那坐在远远墙角子里的人，都觉得王小玉看见我了；那坐得近的，更不必说。

       说着，那黑妞又上来说了一段，底下便又是白妞上场。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肇祥每天都来，拿五百个钱，在第二排正中坐下。

       有一天，不过五点钟光景，算计应该还有一段。不知怎的就收场了，当时一哄而散。

       究竟如何？从后台帘子里面，那个男人上来说黑妞的脚崴了。这下可急坏了肇祥。他的的心被黑妞抓走了。

       肇祥走到后台，说：“我是大夫。这是伤筋。”说完，肇祥立刻用拇指点法、按揉法施于黑妞的太溪、丘墟、昆仑、三阴交、阳陵泉，每穴约1分钟，用捏法、拿法、按揉法施于黑妞小腿内外侧下端3～5分钟，用拇指点法或拨法点、拨压痛点3～5分钟。他一手托黑妞的足跟部，另一手用掌根在足背和伤处进行轻柔缓和的按揉3～5分钟。最后他给她做踝关节摇法5～6次。

       手到病除，妙手回春，黑妞脚不但不疼了，人还更精神了。黑妞一家非常感激。治好了黑妞的脚后，肇祥离开。肇祥回到客店，拿定主意，要找黑妞。

       他的原配游氏去世三年多了，正想再续弦。他意志坚强。他要是下定了决心，哪怕是座大山呢，也得钻它仨窟窿。

        肇祥托客店老板做媒。客店老板把肇祥的意思转达给了黑妞、白妞和她们的父亲。他们合计了一下，感觉也行，就安排两人见面。肇祥、黑妞第一次在茶馆见面。肇祥沏上最好的花茶，捧出许多好东西来给她吃。黑妞受宠若惊，坐下了。

        在她内心深处，害怕有钱的人。他们跟她不是一路人，比她懂得多，她总是想方设法，躲开他们。如今来了这么个人，亲亲热热地跟她说话，直冲她乐。肇祥有的是办法。“好妹妹，你是黑妞，更是黑牡丹！

        唐代著名诗人刘禹锡说得好‘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在我喜欢的花中，还是牡丹，独自观赏风情万种的娇艳牡丹，就如同是独自斟饮一杯香醇可爱、沁人心脾、回味无穷的酽酽香茶，真乃赏花醉人。

     你到我家，我为你种一园子黑牡丹！”黑妞说；“你真会说，比我说书的还会说。”肇祥说：“您喜欢就喝上一杯，这我知道，干嘛不喝呢。眼下就该喝一杯。咱俩是初次见面，所以我应当跟您一起喝一杯。俗话说，喝茶喝厚了，耍钱耍薄了。来，喝一口。”黑妞佩服得五体投地。肇祥先生不光是有钱，还是个大夫兼武师。

       黑妞喝完茶。“魏先生，”她咯咯笑着，“您真随和。”她对肇祥产生了好感。肇祥呢，为了给她个台阶下，也决定改天再来。临走，他答应黑妞，下次来跟她打扑克，要是她喜欢，打麻将也成。他求她别把他赢得太苦了。这都叫她非常高兴。

       第二天，他们又在茶馆见面了。肇祥也很乐意学唱大鼓书，学得入了迷。过几遍，肇祥就能跟着弦子唱鼓书了。他的嗓子溜不开，黑妞没提这个。两个人坐了下来，相视而笑，从头再来。等完了事，肇祥就陪黑妞打牌。

       两人可投缘啦。他说的话，她有多一半不明白；他呢，又不跟她争。她听，他说，她所说的一切，他也认真地听着，不时还对她的才干巧妙地恭维一番。要是她发了脾气呢，他并不是拔脚一走了事。他像哄个惯坏了的孩子似的，想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就是不能完全顺着她，也得把话说得甜甜地，笑眯眯地。

       黑妞有她的心事。她自来多疑。为什么肇祥这么好心眼？他图的是什么呢？根据他的人生经验，凡是特意来到的，非常客气，肯于帮忙的人，都是有所图的。

       肇祥要的是什么呢？黑妞拿不准，她可又很生自己的气，恨自己为什么要怀疑这么个好朋友。尽管心里有疑惑，她还是忘不了是她的福星。结交肇祥就是三生有幸的事。就这样，经过多日的交往，天下有情人成了眷属，前生注定事没失姻缘。

        肇祥西来寻黑妞，夫妻双双把家还。到了魏集。魏肇祥真的给黑妞种了一片黑牡丹。他于村东原来的园林里，开辟了一个牡丹园，种的最多的自然是黑牡丹，还有白牡丹、红牡丹，等等，姹紫嫣红。他亲自灌溉。他还建了一个牡丹亭，陪黑妞游玩。

        夫妻共唱昆曲《牡丹亭·游园·惊梦》：【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好姐姐】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牡丹栽入园中，成为一景。

       年年四月，姹紫嫣红。路人流连忘返，笑靥与繁花共艳阳。如今，种花的人已经走了，但是花香留在人间。常言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又何尝不是，前人种花后人赏花？黑牡丹的“香味”在人与人、心与心之间久久弥散。

                                     202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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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魏纯明者，齐鲁惠民。少时贫贱，读学苦勤。两年师范，廿载树人。烛火温暖，蚕丝坚韧。传道授业，岂囿三尺讲台？写诗作文，常伴五更寒星。隐名穷乡僻壤，自强不息；寻梦岛城故都，奋然前行。始为教师，后成编辑；文字报国，竭忠尽智。植字抽芽，梦笔生花；校书分叶，著作成林。挥毫锦绣，落纸烟云。爱文武艺，做风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