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路
原创 王亚平 邵阳
文字的舞台
（纪实长篇小说连载之171）
【171】
梁吉远远看见刘世杰的二十二 号车停在那里装道砟，不禁心中一喜，拔腿就朝那边奔。
刘世杰正趴在车窗上呼呼大睡。
梁吉从路边拔了一棵草，先搔刘世杰的耳朵眼。
昏睡中的刘世杰痒不可耐，乱抓一气，还重重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梁吉拼命忍住笑，又去搔刘世杰的鼻孔。
刘世杰揉了揉鼻子，突然打了个大喷嚏，喷了梁吉满脸的唾沫星子。
这一下梁吉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用工作服袖子擦着脸，生气地喊：“装好了！开车、开车！”
“啊？”睡得迷迷糊糊的刘世杰猛地抬起头，抹了把脸，打着火，挂上挡就走。
“呀！”后面正在装车的民兵一片尖叫：“停车、停车！刘师傅，还没装好啊！”
刘世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正看见满脸坏笑的梁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赶紧把车又倒了回来。
梁吉爬进驾驶室，把拧开盖的军用水壶送到刘世杰面前：“我又不会抽烟，就请你喝凉茶吧。”
刘世杰喝着水，乜了梁吉一眼：“你来干什么？”
梁吉说：“我来看看你，陪陪你，怎么，不行吗？碰不得吗？真是！你以为你是一朵花啊？”
刘世杰说：“冒着四十度的高温，钻到我这个像蒸笼一样的驾驶室里来，不光就是为了拿我开开心吧？”
梁吉说：“你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们是兄弟啊。我那敢拿你开心呢。”
刘世杰说：“有话说，有屁放！”
“好、好，嗯？”梁吉把脸凑过去：“你喝酒了？”
“喝啦，我就喝啦！怎么的，你去告啊！”
“嗨呀，你把我当什么人啦？我是那种喜欢告状的小人吗？”
两个人正斗嘴，后面装车的民兵喊道：“好啦，刘师傅，开车吧！”
刘世杰说：“怎么的，我可是要走了。你要是不怕活受罪，就跟我去体验体验。”
梁吉一叠声地说：“我陪你、我陪你。”
路上，梁吉拿出一个小本本，说明了来意。他说省指高度重视和关心改装车的事，要发一期专门的简报，分指宣传组和后勤部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梁吉说：“你是两台车中跑的最好、装得最多的，你应该给我谈谈。”
刘世杰冷笑着说：“有什么好谈的。喏，你都看见了，一条直线。这个，”他生气地用力拍了拍方向盘：“假的，聋子的耳朵，假的，我都可以趴在窗子上睡觉！”
说着，他真的转过身去趴在车窗上做了一个睡觉的样子。脚底下却把油门轰得震耳欲聋，车子越跑越快。
“嗨，你莫开玩笑啦，你这样搞要出人命的啦！”梁吉惊恐地摇着刘世杰，说：“快起来！”
刘世杰坐起来，松了油门，车马上慢得像一辆牛车了。
刘世杰伸了个懒腰，笑着说：“你这个人，不经吓。”
梁吉说：“谈谈你那些有趣的故事嘛。还有，你肯定有很多感想吧？”
刘世杰说：“嘻嘻，只有干，没有想。干这种事还用得着想吗？我早就说过了，这是傻子都能干的工作。妈的，傻还不说，还累。有时候真把我累惨了，咯老子锤子！”他在四川当过兵，动不动就从嘴里冒出两句骂人的方言来。
梁吉不吭气了，半天，转过头来看了刘世杰一眼，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也莫太辛苦了，真的。搞垮了身体不是耍的。”
刘世杰说：“你到底要说什么呀，阴阳怪气的。”
梁吉说：“司令部给黎指挥长开车的那个小伙子你知道吧？”
刘世杰说：“他我当然认识了，姓孙。蛮本分蛮老实的一个人。他怎么啦？”
“怎么啦？死啦！唉，好人命不长。”
“什么！死啦？！”
刘世杰吓了一跳，脚下一用力，油门轰然大作，汽车猛地向前窜了一下。
梁吉大叫：“你好好开行不行，神经病！”
他说，平时小孙都是天不亮就起床的，可今天到了八点钟他屋里还没有动静，大家以为这几天他加班加点的，昨天半夜又去工地接一个生病的民兵，实在太累了，就没有叫他。谁知到了九点钟，还不见他起来，就打门，也不见他作声，这才慌了，把门打开一看，他已经不行了。赶紧往医院送，可医生说，他已经死了几个小时了。
刘世杰说：“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梁吉说：“谁知道。医生说，可能是急性胰腺炎。有人说，他昨天半夜回来后还自己跑到厨房煮了一大碗面吃了，可能是那碗面吃拐了。”
再也没有人说话了，驾驶室里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和小风扇搅动空气的呼呼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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