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柳绵吹又少
文/清白相承
打开诗词网站,发现很多诗友都在词写“春愁”,简直是泪洒一片。这也许是一种逢春必至的现象,或许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惆怅情绪的发泄。诗友们是怅惜于春天的过往?还是懊恼于爱情的失落?或许是叹息年华的流逝?抑或是有感于国势的艰难?也许全不是,也许全是。
然而,即使早已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在脑海深处抹不去的依然是“人不忧愁枉少年”的记忆。当我们来到这个世间,就仿佛落入了湖中,涟漪一圈大于一圈,又一圈弱于一圈,然后归于寂静。在如此短暂的涟漪里,却依然刻显现着这样一个词:“春愁”。我们的生活面临着许多忧愁,夹杂着许多的沉重,人生的路上,总是相伴着雪雨风沙。
但是“愁”与“愁”之间还是有区别的,人生于天地之间,长于四季轮回之中,遭遇“春愁”大概是不可避免的,而多情的诗人尤甚。由于命定的敏感,由于时运的蹉跎,他们对“春愁”的体验更加冰凉如水。愈是敏感的诗人,对“春愁”的体验愈是深切。然而,每个人面对“春愁”时的姿态又各不相同。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蝶恋花-冯延巳)。
这样的闲情原本就不是一般意义的伤春或是悲秋,那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忧伤,是一种无法掌握又无法摆脱的命运。就像是一个大海里的落水者,抓住了那个唯一的救生圈,是无论也不肯放弃的一样。生命只能在无效又无望的期盼中慢慢消耗殆尽,那是一种何等冰凉的忧郁啊!不过,这只是个体意义上的忧愁。
“谁向椒盘簪彩胜?整整韶华,争上春风鬓。往日不堪重记省,为花长把新春恨。春未来时先借问,晚恨开迟,早又飘零近。今岁花期消息定,只愁风雨无凭准”。(蝶恋花-辛弃疾)
用同样的词牌,辛弃疾写的词,有屈原《离骚》的韵味,词中吞吐起伏,将伤春之情化作盼花、恨春,复又问春、爱春、惜花、叹春的细腻过程。“花期”,即是作者时时盼望的南宋朝廷改变偏安政策,决定北伐中原的日期。就在他写此词前两个月,太上皇赵构死了,这对于恢复大业也许是一个转机。如果宋孝宗此后善作决断,改变偏安路线,则抗金的“春天”必将到来。可是锐气已衰的孝宗此时已无心于事业,赵构刚死,他就下令皇太子赵悙“参决国事”,准备效法他老子传位于太子,自己当太上皇享清福了。由此看来,“花期”仍无定准,“风雨”也难预料。上饶离临安不远,作者想必已听到这一消息。而他在词中所感叹的“花期”无定、“风雨”难料,也是由此而发。这是一篇含而不露、比兴结合,却又把春愁与国事的艰难巧妙而含蓄的结合在了一起。
同样写“春愁”,同样用《蝶恋花》词牌,由于两个词人的立意不一样,看“春愁”的角度就不一样了,反映的思想内容也不一样了。通常在表达能力相同的情况下,关键就要看你的立意的高低了。写文章是如此,写诗词亦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