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稳
玉岸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跟母亲睡在一张床上了,这次是幺幺家办喜事,我特地安顿好一切事务,提前回娘家,顺便也想好好陪陪我的老母。因那年弟弟出事,高位截瘫,娘家的光景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好在国家政策优越,老弱病残一家三口都吃了低保,有个三病两痛的,吃的穿的都还是不用发愁了,就是思想上时常不多舒畅。年迈的父亲忙完农活,会喝点自酿的米酒或叫上几个老头玩下纸牌以打发闲暇之余,不然就是坐着发呆。七十多岁的母亲身体还算硬朗,家里家外都是她,手脚是慢了许多,但耳聪目明,自我懂事起就没见她闲暇过,机器人似的也不知道啥叫累,一辈子除了偶尔听听阳戏,别无丁点爱好。
那天太阳有点大,看到我下车,母亲手搭凉棚笑裂了嘴,三步并作两步接过我手上的大包小包,我从上到下仔细打量母亲一番,跟平时有点差异,上身内外都是她历来偏爱的紫色,宝蓝色的小脚裤,网面的布鞋,衬托出她的个子和脚都很秀气,看得出刚剪过的头发也是比较服行的,我感到欣慰的是,这次看到母亲气色比往常都好,身上怕是还长了点肉,于是呢,暗自庆幸,该是菩萨眷顾着我吧!自然而然心里对着五雷山的方向行了注目礼。
农村办喜事讲究热闹,娘婆二家三党的亲戚都会到场。我在幺幺家吃过晚饭,陪姑姑婶婶们拉拉家常,不觉就到11点了,母亲催我回去睡觉,我明白她是想跟我单独说说话。洗漱完了,她还是客气的轻声对我说,你和月月睡吧,我一个人睡,哪里会让她一个人睡呢?我连忙说难得有机会回家住一晚,我想跟你睡呢,这二四八月的不冷不热,三个人睡挺好,她笑着答应了,明显很乐意。爬上母亲有踏脚板的架子床,不,应该说是我从哇哇坠地一直睡到出嫁的温床,躺下来望着蚊帐那平平的熟悉的四只角,儿时的记忆顿时电影般一幕幕漫过我的脑海,心里酸酸的甜甜的,既想哭又想笑说不清是啥滋味。月月当然没觉察到妈妈的情绪和心思,上床一头扎在我怀里就安稳的睡着了。
母亲还是老习惯,站在床门前的踏板上脱下外衣,轻轻的抖了抖后放在床架子上,再从老书案上拿来手电放在枕头底下。我说家里的电线电灯去年都重新安装了,怎么还要拿手电呢?她说防备停电,我知道她是想节省电费,拿了几十年的手电也放不下了。本来又想劝劝她现在社会好,不必那么太过节省的,看着她慈善又高兴的笑脸,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咽下喉去,只是盯着她看,唉!看的我心里呦,一阵阵酸痛,看的我的眼不舍得挪开,生怕这一挪开啊!就再也看不到这张世上最柔最美最温暖的脸了,还好,她关了灯斯斯文文的在床的那一头躺下了,不然,让她看到我不听话的眼泪那就是我的不对了,会勾起她的伤心事,触痛她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疤。刚刚躺下她又爬了起来,打开灯自言自语的说,我去拿个衣架来把你的衣服挂起,我本来想自己起身的,由于睡到床的最内边不多方便,就由着她去了,她边挂边问这套衣服会要千八百块哦?你钱还是省着点花哦,月月读书不定还要多少钱哦,她跟你小时候一样聪敏,就是我们没钱送你读书耽误了你。我赶紧扭过头去回她,你不必那么担心的,我们还年轻,一家人天天都在赚钱,吃穿花不了多少钱的,再说我遗传了你的基因,受你的影响比起那些城里人来,我算是最节约的了。她听着轻轻的嗯了一下,似乎是放心了一些。上了床她还是跟小时候几个人挤一张床一样,平躺了没大一会,就翻身对着我睡的这一边,将我的双脚轻轻的揽在她的腋窝下,我感觉到了她手掌的粗糙,再也按耐不住任凭泪水打湿妈妈的枕巾,其实,暮春初夏的夜就是下雨天也不会冷的,我自然是纹丝不动成全她施发母性,也成全我自己尽享这份久违的母爱。许是她怕打扰我睡觉,许是她有点累了,许是她觉得抱着女儿的脚睡觉满足安稳,没多说话就睡着了。就这样三代同床,默默的度过一个五味杂陈既幸福又难忘的夜晚,那晚我睡的也是出奇的安稳。
2021.5.9

作者简介
玉岸,原名青青二宝,女,本名罗玉岸,任教多年,现终日呵护奇花异卉,兼用花语写诗语。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张家界诗歌学会会员。非凡中国艺术社团成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