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那棵杏树
文:李明笃
诵:卜庆利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棵高大的杏树,它见证着我快乐的童年,见证着邻里之间的友谊,还见证着一段难忘的历史。也不知忆起了多少回,几次想把它写出来,然至今尚未成文。
近日去红石公园散步,才隔几天的功夫,那片杏林已枝繁叶茂,早不见了花退残红的痕迹,大大小小的青色杏儿已挂满枝头了。于是惊喜中又是拍照又是吟诗地忙活了起来:花退残红果实出,枝头串串绿珍珠。阳光雨露丰满后,提篮叫卖见村姑。
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杏树,斟酌着刚出口的诗句,此情此景自然而然地与记忆里的那棵杏树重叠起来,浑然一体了。
那棵杏树,可以说与我家有着不解之缘。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炼钢铁运动也影响到了我的家。当时父亲是村里的支部书记,于是把我们住在四合院里的三间大东屋让出来当仓库用,专门存放收集起来的各种炼铁的“原材料”,所有姓"铁"的东西堆了满满一屋。我们只好搬到村前小河边许家的一处闲宅里暂住。
这个新家,既在村边上,又无院墙大门,只有孤零零的两间草房立在那里。不只是破旧,还有些荒凉,更无安全保障,我想这也许就是不能当仓库的原因吧,显然没有村中的四合院好。
那个家土坯作墙,麦草为顶,下不见砖,上不见瓦,是名副其实的草房子。外面的墙皮大部分脱落,裸露出凹凸不平的褐色土坯。屋里面烟熏火燎,四壁黑乎乎的,唯一的“亮点”就是山墙顶端裂开了一条缝,外边的光线透了进来。好在还是北屋,朝阳。不过待我工作之后,每当给学生讲辛弃疾的《村居》时,总是又想起它的好处来,想起满头白发的祖母领着我们在草房门前晒太阳看杏花的情景。“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谁家白发翁媪……”没想到这个简朴地方还真有点大家笔下的意境呢!
时隔六十多年,这些虽有印象,但记忆最深刻、最清晰的还是那棵杏树。正是因为它才忘不了那个家,忘不了那段童年美好的记忆。
那棵杏树在院子的东测,树干比水桶还粗些,儿时姐弟们常拉起手量量它的粗细,量完了就吃着用糠菜做成的饼子绕着它转圈圈。特别是冬去春来的时候,总是抬起头看看,盼着那满树的杏花快点开。这可是那个小院里最有乐趣的事。看着杏花,难以下咽的糠菜饼子也觉得好吃多了。
杏花终于开了,满满的一树,如烟似霞,流光溢彩,热闹极了!一丛丛,一簇簇,从树枝开到树梢,不留一点空隙。仔细看来,有的全开了,露出粉红色的花芯;有的半开着,好像不愿让人看清它的真实面貌;还有的含苞欲放,膨胀得眼看就要裂开似的,又好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迟迟不肯露出俊俏的模样来。
在树下一站,你能感受到它那纯净优雅的品质,小小的花朵上无不透着春天的气息。它的美艳,它的芳香,往往给欣赏它的人以无限的喜悦与遐思。这就是杏花,朴素的颜色,端庄的姿态,也不失雅致和高贵。
春和景明,生机盎然。 蜜蜂来了,在花丛中飞进飞出,唱着嗡嗡嘤嘤地赞歌。蝴蝶也来了,在枝头上下翻飞,呼朋引伴。“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我想用在这儿也合适吧。 几只不受欢迎的小麻雀也赶来凑热闹,它可不像蜜蜂、蝴蝶那么悠雅,在树枝上吱吱喳喳,跳来跳去,蹬落许多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花瓣落在姐姐妹妹的头发上,沾在她们的花棉袄上,正可谓锦上添花,美丽极了!。小麻雀虽然有点让人讨厌,但它带来了一场小小的杏花雨,也就原谅它吧。
一阵春风吹来,落花一片连着一片,嫩嫩的,粉粉的,透着光,闪着亮,轻柔地铺在干净平整的地面上。像一场雪,装点着美丽的春天;像一个梦,扣击着沉睡的心灵。置身于这美妙的环境中,最担心有任何声响惊醒了这温馨的梦。
还是姐姐和妹妹心细,每人找来一个空火柴合,玲巧的小手轻轻地捏起花瓣,慢慢地放入火柴合里,唯恐伤了它们。一会儿功夫,就装了满满一合,跑到祖母跟前让她闻闻。在门口的台阶上晒太阳的祖母笑意满满地夸奖说:“你拾的花真香…真香…"印象里此时祖母满脸的皱纹就像一朵盛开的金丝菊。写到此处,我忽然想起宋人刘彤的句子来,“满阶芳草绿,一片杏花香”。
开花只是杏树使命的序幕,结出果实才是它的初衷。魂牵梦绕的花季过后,几天功夫,绿珍珠般的杏儿就缀满了枝头。随后杏叶再也沉不住气了,在一阵春风春雨的鼓动下,终于在枝叉上舒展开来,从里到外绽放出生命的色彩。卵形的叶片油光闪亮,为整个树冠披上了翠绿的头巾,将一树果实遮蔽起来,让它们无忧无虑地生长。直到有一天浑圆的杏儿渐渐由青变黄的时候,满树的叶片再也遮不住它那圆润丰满的形体,一串串带着微笑,闪着亮光,散发着扑鼻的芳香呈现在眼前。那黄而微红的颜色就像一位美丽的少女初次见到自己的白马王子而羞红的脸颊一样。但我们知道,只能看在眼里,美在心里,不能摘下来品尝,因为这是许家的杏树。父母告诉我们:“咱在这里住着,人家的东西不能乱动,只能帮他们看着。”我们兄妹几个都很听话,从没偷摘过人家的杏吃。即便有落下来的,母亲也捡起来放到窗台上。那时我们虽然小,也知道母亲的用意。不过,从未听到人家说杏多了少了的不愉快的话题。
当杏快成熟的时候,许家那位大哥也隔三差五地过来看看,每次都挑几个又大又熟的摘下来送给我们,说让我们尝尝鲜。到最后摘杏的时候,总是送给我们一些,并在树上留下十个八个的,说是让我们看着玩。我想,这也可能是对我们为他看杏树的奖励吧。小时候也不懂哪么多,只是觉着他们真好。
在那个家里只待了两个年头,随着大炼钢铁运动烟消云散,我们又回到了四合院的东屋里。从此离开了那个简朴的家,离开了那棵给童年带来快乐的大杏树。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们从四合院里搬进了自己的新家,终于满足了祖母想住大北屋的心愿。巧合的是新家就在那棵大杏树的东边,我家的西院墙距那棵树也就有两米左右吧,树干还高出院墙一大截呢。庞大的树冠有一部分已延伸到我们新家的院子里,这就是缘份吧。每到春天来临,足不出户,就能看见那满树的杏花。躺在床上,就能闻到那浓浓的芳香。在那月光如水的春夜,已记不清做了多少次杏花梦,赏了多少回杏花雨。尤其上中学之后,竟觉得古人写杏花的名句像是为我们家而作:“独照影时临水畔,最含情处出墙头”,“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想想就令人陶醉!这是多么美的事情,多么让人羡慕的景致!有这样一个家能不感到惬意和自豪吗?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就像一幅巨大的红杏出墙图展现在眼前一样。麦子黄稍的时候,满树的杏儿也随着变黄,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靠近我家院子的几枝,豪不犹豫地越过院墙,垂在了我家的院子里,招惹着我们的眼晴。父亲怕我们经不住诱惑,也担心压断了枝条,便用几根长长的木棍把它顶起来,让它高过墙头,人家在那边也能看得见。
那时我已经上学了,说实话,并不怎么眼馋那几颗诱人的黄杏,能天天欣赏此景,就心满意足了。值得一提的是在以后十余年的时间里,树的主人从未过来摘过杏。即便给他摘了送过去,他也再送回来,甚至比送过去的还要多。尽管如此,父母还是坚持要我们送过去。现在想来,父母的做法是对的,送与不送大不相同。送过去的是诚信,送回来的是友谊,其意义远远不是一篮子杏所能比的啊!
几十年过去了,那棵大杏树先是老了,枯了,后来也忘记了从那一年开始就再没有看见过它……杏树西边我们曾经住过那两间草房,以及杏树东边我们的新家都随着旧村改造而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对美好往事的回忆和邻里之间永恒的友谊了。
2021年四月

作者简介
李明笃:网名:黎明。大专学历,济南市莱芜区鹏泉办事处小陈家峪村人。五五年二月生,七七年莱师毕业,后于省教育学院中文系函授毕业。一直从事教育工作,退休前任颜庄镇教委主任。年高仍有创作梦,甘做文学一新兵。长江后浪推前浪,一片芃芸吹国风。

朗诵简介:卜庆利,网名呼啸山野喜欢阅读朗诵,唱歌,户外运动,曾获得济南市总工会,文化和旅游局组织的2019年读书朗诵大赛成人组二等奖。
投稿加微信zxq1391033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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