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把你给我的那盆蟹爪莲,放在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白天,坐在沙发上,抬起头,就是它勾起我的沉思。夜晚。躺在床上,脸对着我的梦,便是许多的流年。
你刚把它给我的时候,它才三段叶片那么长,而且一个大大的花盆儿里,只有三小条,呆呆的趴在泥土上。
你说,你拿回去以后,得换个大花盆儿,它会长得老长老长,像长城那么长。
说出了这句话,你笑了,你说。我哪去过长城啊?我立即说,等有机会,我带你去爬长城。你笑了,我看得出来,你特高兴。
我很喜爱这盆花,因为它是你给的。
那时,你对我特别好,我过生日,我自己去买东西,你立即跟了去,等你气喘吁吁的到了以后,你买了好多熟食,回来后,你和你老伴儿,咱们三个人饱餐了一个中午。
为这一盆花,我下决心对你好。
你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三个孩子对你不好,你老早就离婚了,你独自一个人,不能生活。
朋友欺骗了你,给你牵线搭桥,你就挎个包儿来到了这个家庭,和这个老头儿搭伙。
他是一个双重性格的人,他把工资都给了你,但他又总是不停的骂你,不尊敬你。什么话都骂,有时候,他骂你,你就找我去,跟我诉苦,哭着学那些事。
我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不打仗,也没有什么办法让你不受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儿,比如交电费话费。交水费,逢年过节。给你们买点儿衣服,米面,肉油什么的。
时间久了,你已经习惯找我了,手机没费了,找我。水电费没有了。找我。都是我出钱出力。我没有怨言,我只是同情你,可怜你,让你的晚年生活快乐一些。
或许,我们过于熟悉了,就像那盆蟹爪蓝,已经长了半尺多长了,叶片也由三条,长成了十来条了。
你开始拿我当佳话,不管什么事,你都是添油加醋,小米粒那么大的事儿,你能说出江山那么大,红色的事儿。你能说成黑白绿多种颜色。比如,你跟你老伴儿的孩子们说。我去别人那里诈钱,人家不给,我就搬出了我黑社会的干儿子。
我知道以后,气得不能吃饭,不能睡觉,我想不管你了,可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又去了。
就是因为你的造谣诽谤,他的孩子们都拿我当坏人,什么事也不帮我,他们需要钱了就开始哄我,给我一点儿小恩小惠,用完了,连电话都不接我的。我有病了,想让他们开车给我送去医院。电话通了,他们听出来是我的声音,不言语,几分钟,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不说话。我只得放下电话,自己提着一个大木棒子,在黑夜里去医院。
泪水在回忆中落成长江长河。再看看那盆花,已长成了满盆罐了,长的有一尺半了,原来的三条,现在已经五十多条儿了。它们蓊蓊郁郁的,它们只知道快乐着他们自己的快乐,却不知道你的难处,你的苦衷,你的不尽人意的说谎。
岁月的霜刀。是不会有同情心的,它不管你是强者还是弱者,它想宰你就会给你一刀。
连医生也说不清,你为什么会得了脑细胞大面积死亡的疾病,忽然间,你就不能走路了。医生把病情告诉你和他时,他就在心里盘算抛弃你。他在她的孩子们的挑唆下,换了门锁,然后躲起来。
你在医院待了四天,没有医疗费了,你女儿为了和他们置气,就把你从医院整出来。你用钥匙打不开门的时候,给他和他的孩子们打电话,他们都不接。你女儿生气了,把你扔到电梯门口,她自己回家了。
你一个人在电梯门口大哭,哭的昏天黑地,哭得十分伤心,哭得不知道人生是什么,哭的阎王也开始同情你。
你倒在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你的嘴张得很大,没有人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没有人知道你想看什么。你的手是张着的,因为你伺候他很多年,你什么都没有拿走。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的表情,因为你不甘心哪。我亲眼看到你是怎样伺候他的,他每天一块牛肉,一块羊肉,顿顿饺子,而你粗茶淡饭,把好的都给他吃,最终你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望着你的给我的那盆花,眼睛模糊了视线。我既恨你又可怜你。我恨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好,我恨你给我造谣,让他的孩子们,把我当坏人看待。
但你也是个不幸的受害者,你同样被他们歧视,被他们怀疑,被他们戒备,最后呢,死在他们手里,也死在你自己女儿手里。
这盆花是你给我的。它已经长大了,我也换了大大的花盆。它不知道人间的情与恨,它就是茁壮的成长着。而你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不知道你在天堂还是在地狱里,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看到人间万事万物的变化,但我知道你的魂就在那盆花里。
因为你孤独寂寞的时候,你总是恨他和他的孩子们。
人死了,就是变成了空气,随风飘散了。谁说人会投胎成人?不可能的。现在的你,早已不记得你受的苦与难,也不记得你在人间都做了什么。
而我,能纪念你的就是那盆善心发作时你送给我的花。
我会好好的养着它,不管它能长到多大,我都不会放弃它,尽管看见它,我仍会想起你的好,我也会想起你的差。但死者为大,我会思念你的那些好,也会时时记起你的那些不幸。
下辈子再投胎为人,要改掉你的坏毛病,存驻你的好处,让你自己有一个善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