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伤痛随着岁月地流逝已不再那么强烈,然而父亲身上坚忍而又乐观的品质经过时光地冲刷变得更加清晰。父亲对待生活的乐观态度,他那时常挂在脸上浅浅的微笑,一直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让我在遇到困难时,就会想起父亲,想起父亲脸上那浅浅的微笑。 父亲出生于1930年,祖籍湖南衡阳。8岁时跟随家人逃难离开家乡,在逃难途中与家人走散。此后一个人面对战火纷飞的世界,一个人在生与死中穿梭。一个8岁的孩子,在战乱年代是如何生存下来的,父亲没说过,但可以想象得到,大多数情况下父亲应该是以乞讨为生。听母亲说,父亲曾被日本人抓到过,对于一个孩子日本人看管得不严,所以父亲逃了出来。之后父亲给地主放过羊,当过猪倌。17岁那年父亲遇到了共产党的队伍,参加了革命,23岁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想,父亲从参加革命那一刻起,就把党当作了亲人,把部队当成了家。 解放后父亲响应党的号召,放弃留在大城市的机会,支边到了云南,从此在云南最西南端的一个小镇——孟定扎下了根,成为建设西南边陲的第一批人。那时候,孟定林深草密,灌木丛生,蚊虫到处都是。云南十八怪其中一怪:三个蚊子一盘菜,说得一点也不夸张。无论是大雨滂沱,还是烈日当空,父亲和他的战友们都要出工作战。一顶斗笠,一身塑料薄膜,一把砍刀,这就是他们的装备。 每天的主要任务是砍伐灌木,开辟荒地,种植橡胶林。吃的是大米掺着包谷沙做的饭,好看不好吃,包谷沙嚼得嘴都发酸,难以下咽。菜就是一锅清水里飘着几片白菜叶的清汤,叫做“玻璃汤”。油是橡胶油,珍贵得很,炒菜时用一根筷子伸进油瓶里蘸几滴油珠,然后迅速放进锅里就算是很不错了。日子过得虽然艰苦,父亲却从不后悔,他娶了土生土长的母亲,生下我和三个哥哥,彻底在孟定扎下根。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父亲身上有着他们那一辈人刚毅、坚韧的品质。 后来父亲调到国营农场三分场五队担任指导员。五队是基建队,专门给农场职工盖房子。作为连队指导员,出工时他总是最早到达工地;收工时职工们都走了,他留在后面查看一遍工地,看看工具都收拾好没有?墙砌得直不直?天黑了才回到家。每年年底评优秀党员干部,父亲得票总是最高的,至今我还保留着父亲被评选为优秀党员的小红本本。父亲从来没有和我们讲他的故事,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苦难痕迹。他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父亲的笑是对新生活的一种满足,是经历了太多苦难之后的幸福。他的笑又是一种对待生活的乐观态度。 母亲曾经和我讲起一件至今仍令她不平的事情。那年连队给职工盖房子,我家原来住的房子是两间正房和一间厨房,按照分房政策原来是几间房分配房子时就分几间,可是到分房时只分了一间正房和一个厨房。家里孩子多,一间房住不下,母亲想去找队长说说,父亲拦着没让去。跟母亲说别人都是一间正房和一个厨房,就我们家搞特殊,连队职工都会不满。后来父亲和母亲在那件厨房旁搭了一个简易的厨房,把原来的厨房改改,让三个哥哥住。搬进新房子那天,母亲发现连队分给他们的房子,正房地面没打平,母亲很生气,当下就要去找队长理论,依然被父亲拦下了。母亲埋怨父亲,说父亲白白当连队教导员,竟受人欺负,连一间好房子也分不到。父亲笑着对母亲说:“我更是一个共产党员,你看连队分给我们这间房子在最西边,后面还有空地,我们用空地种菜多好。等我们老了,还可以在这里弄个小花园呢。”母亲被父亲的话逗笑了。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在这二十多年里,最常忆起的是父亲那浅浅的笑容。生活中,我也时常笑,因为我懂得,父亲的笑容里充满了对生活的深情。父亲是千千万万个共产党员中的一员,他既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也没有感人至深的事迹,但父亲一生无愧共产党员的称号。 作者黄翠云,荣成市作家协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荣成文艺》《荣成时讯》《山东青年作家》等刊物。地址:荣成市海湾南路1000号(威海海洋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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