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的战航已经出航
——陈年旧事/下海印记之十七
原创 陈昌华
起锚
不知该怎么形容宝安集团影视公司和青年电影制片厂联合摄制的故事片《砚床》。尽管稚嫩,但毕竟是婴儿呱呱坠地的第一声啼哭;虽然摇晃,但毕竟是涉足影视圈刚刚迈出的第一步;也许刚刚抽芽,但毕竟是宝安这棵大树上长出的又一片新叶。因为,在集团老总运筹策划的未来发展规划中,文化产业已成为继房地产、金融证券业、工业、商贸业之后的宝安第五大新兴产业。这是国外许多跨国集团走过的道路。当经济实力发展到一定规模、一定需要的时候,文化产业必将成为这个集团新的发展目标。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宝安集团庞大的舰队中,影视产业这艘战舰已经下水出航。宝安起步虽不算早,但还不能算晚。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老总们在宝安集团发展的棋盘上。投下了一枚枚颇有份量的棋子。先是成立了跨世纪广告设计公司,接着又成立了宝安集团影视有限公司,一声令下,招兵买马,拉开了开拓文化产业的序幕。《砚床》这部影片的上马,可说是应运而生。
海是神奇的、变幻莫测的。但也正因了它的神奇和变幻莫测,才吸引着一批批航海者前来冒险。
影片《砚床》主要描写徽州一偏僻山村的一座深宅大院里,瘫痪多年的老太太独守着祖上留下的一块巨大的石砚打发着难耐的时光。古董师的到来,勾起了老人对过去美好时光的回忆。但回忆中也不时夹杂着痛苦和悲惨。几欲收购砚床的古董师成了她和外界唯一发生联系的人。巨大的砚床给人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谜。直到最后古董师在老人去世后,得到砚床并打开砚盖后,人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神奇的巨砚给人们讲述了这样一个不完整但十分惨烈的故事,应该说,片中的文化底蕴和艺术氛围都是十分深厚的。

值得庆幸的是,《砚床》从一开始就得到了方方面面的大力支持,主管全国电影生产的最高行政管理部门广播电影电视部电影事业管理局专门为《砚床》增拨了一个故事片拍摄指标,在下达的批复文件中这样写道:“剧本通过一方流落民间的皇家巨砚展开的故事,表现了当代普通人对历史文化与个人命运之间关系的态度,显示出人们对美好事物的依恋与追求。剧本在努力开掘文化内涵的同时渗透了许多现实生活的清朗气息,并注意人物塑造和形式美感的营造。经过努力,可望拍摄一部立意健康、艺术品位较高的作品。”
作为联合摄制一方的北京电影学院青年电影制片厂,素以敢于在艺术上创新而在国内外享有盛名。新上任的厂长金继武出任本片出品人。而宝安集团的领导更是高度重视。董事局主席曾汉雄和总经理陈政立亲自出任总监制,陈总还多次指示宣传部和影视公司的有关人员,片子一定要选准,要抓紧,不拍则已,拍就一定要拍好,第一炮务必打响!

为了确保艺术质量,影视公司专门聘请了著名导演滕文骥进行艺术指导。导演刘冰剑向影视公司立下了军令状。战舰已经出航。当然也是试航。我们希望它能抵达目的地。但途中难免会遇上风浪,碰到暗礁,一帆风顺是不可能的,中途返航也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只有按预定的航线劈波斩浪一往无前。只有这样也只能这样,彼岸才会越来越近。
代价
汽车在坑坑凹凹、蜿蜒曲折的土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砚床》剧组驻扎的外景地——黄山市管辖下的休宁县五城镇。从南京到黄山,坐了大半夜火车,下车来已是凌晨四点,正是千金难买的黎明时辰。不仅我睡不成,也搅得剧组的剧务和司机,不得不从七十里之外赶来接我。又赶上大雾,车灯的光束,怎么也穿不透那笼罩着夜色的白茫茫雾障,司机开得分外小心。
车到驻地,天已放亮。这是个还比较贫穷、落后的边远小镇,离举世闻名的黄山风景区还相距200多公里。镇上破旧的房屋居多,一些颇有气派的深宅大院还是当年外出谋生的“徽商”积攒钱财后盖起留下的具有明清风格的建筑。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这也是剧组之所以选中此处作外景地的原因。

剧组人员住在据说是镇上最好的镇政府招待所。房间内除了床、桌子和登子,别无它物。简陋的居住环境倒能忍受。要命的是不能洗澡。全镇没有一个澡堂。这可苦了摄制组这帮想干净也干净不了的演职员,还常常断水。原来自来水是抽到水箱里再放出的,一早一晚工作那么一阵子就“罢工”了。剧组只得一周拉到县城来那么一次周末大清洗。
此地物价也并不低,鸡蛋四角钱一个,快赶上深圳的水平。吃饭并非众口难调,招待所雇请的厨师,手艺着实令人不敢恭维。尽管如此,大伙的情绪还颇高。几天相处,没听到有人抱怨,更多的是在谈论怎样拍好戏,怎样加快进度。有个剧务调侃道:“既然我们是为艺术而献身,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献身虽说是玩笑,但也不纯粹是玩笑。有些付出的代价和牺牲可谓大矣!

刚当母亲不久的邓烨,撇下才几个月的宝宝,干起了制片;扮演青年男子的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的付鹏程刚风尘仆仆赶到五城,家里就打来电话,最心疼他的祖母去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他返家见了祖母最后一面又赶回组里继续拍戏。摄影组人手紧张,摄影师李雄除了一天到晚把机器外,还得亲自搬运摄影器材。美工组长全荣哲在和大队人马同时到达的紧迫压力下,凭借扎实的功底,迅速搞出了整个设计的盘子。影片《一个和八个》和《黄土地》的照明师张树斌和李兴全共同担任照明组组长,张树斌里外忙活得团团转。而李兴全一会儿摆弄测光表,一会儿调度灯光,他同时还兼任着副摄影。
曾在影片《大决战·辽沈战役》中荣获第十二届金鸡奖最佳道具的八一厂道具师刘清斗,为了赶制剧情需要的大砚床,不得不用木炭烘烤来促其快干,和另一个道具刘长青天天烟熏火燎。化妆李雨就一个光杆司令,清晨一大早给演员化妆,还得盯现场。导演刘冰剑和场记蒲剑同住一室,天天拍摄结束后仍无法休息,开完主创人员会,研究完第二天的计划还得为一个个镜头的筹划熬到深夜。

北京人艺的老演员李滨和天津人艺的老演员肖林,均已届花甲之年,本应在家安享天伦之乐,又拼着把老骨头来饰演戏中的老太太和老古董师。在翻箱倒柜寻找过去物件的爬楼梯一场戏中,老太太不顾年迈,在老宅子破旧的楼梯上爬了几个来回。在场的人无不为她捏一把汗,可她胳膊都磨破了,仍全然不顾,直到爬得导演满意为止。一群为艺术而献身的执着的人们!
觉 醒
与休宁相邻的黟县南屏,是张艺谋拍摄《菊豆》的地方。聪明的黟县人,不仅凭借着老祖宗留下的那片古朴的明清建筑,吸引、招徕着中外游客前来观光旅游,也巧妙地利用了张艺谋的名气,打出《菊豆》故乡的招牌,更平添了几分诱惑。
《砚床》剧组到达休宁后,导演刘冰剑曾带领美工、摄影等主创人员到黟县选景,来自八一厂的美工全荣哲看了南屏后,不由得惊叹,保存得这么完整的明清建筑,实在是太罕见了,岁月沧桑,光阴流逝,时代变迁。居然没给这片建筑带来什么损坏,那老宅子、那石板路、那小巷、那院落,浑然一幅三四十年代的南方风情画,完全符合剧情的要求,无需做更大的改动和加工。难怪张艺谋、陈凯歌这些红极一时的“大腕”们选中了这块风水宝地。

刘冰剑老是抱怨,由于他们合拍片的资金优势(这两年张、陈的片子,基本是海外老板出资,他们执导),催动了这一带拍片的行情见涨,厮守着那些老宅子的乡亲们,才猛然醒悟,这不起眼的老宅子也是“宝”,招惹得摄制组走了一拨,又来一拨。敢情拍这些老宅子也要钱。过去是花钱买票看电影,如今是拍电影的找上门,还得倒找钱。一传十。十传百,于是,场租费、劳务费、镜头等等这些电影术语,也越来越频繁地挂在乡亲们的嘴上。
在此之前,刘冰剑曾只身前来选景,已被当地老乡开出的价码惊得咋舌,才不得不从黟县转移到还尚未被开发的处女地——休宁。而外景的效果,自然差了不少。但是,休宁没有的外景,还得到这地方来。比如,那幽深的小巷,那斑驳的石板路,不到此,就拍不出那味道。不得已,还得硬着头皮来。
不来不知道,一来就领教。那些早被拍电影吊高了胃口的村民们已很有经验,哪些要收钱.该收多少,早给你算计得清清楚楚。更使人大开眼界的,是在拍老古董师独自走过小巷的镜头时,导演让看热闹的几个小孩,从小巷跑过去。增加一些气氛。谁知剧务上前商量了半天,那几个小孩就是不动。待剧务哄他们跑完后给他们买糖吃,还是没反应。剧务急了,问他们要什么,一个孩子伸出一个手指,原来是要钱。剧务哭笑不得,赶忙答应。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几个孩子非常听话,叫啥时跑就啥时跑;叫怎么跑就怎么跑。显然,他们已不是看到摄影机还觉得新奇、好玩的儿童了。很可能,他们是从大人们那儿得知,剧组让这么“跑”是应该付报酬的。

无独有偶,当剧组又转移到另一个外景地——万安拍摄时,遇到的事更邪乎。这是陈凯歌执导的《风月》选定的外景地。因女主角易人,拍了一部分镜头后暂时搁下了。《砚床》剧组前来,虽无《风月》轰动,但规矩是早已有先例的。当摄影机选取镜头时,发现一家老乡窗外的衣服“穿帮”(拍摄术语,即多余的人或物进入拍摄镜头),需要取下,赶忙派剧务前去交涉,谁知央求半天,就是不肯取下,非要十元钱,才肯“高抬贵手”。剧务忍气吞声,只好花钱开路。还不敢声张。怕其他老乡也起而效仿,纷纷挂出“万国旗”,何以了得。“大团结”也真灵,那老乡钱一到手,就笑眯眯地将衣服取下。
如此收钱,倒还罢了。让人不能容忍的,是有些“痞子”乘机前来“敲竹杠”。在万安拍完之后,要走时,从一位老乡家将存放的服装取走时,那位老乡倒通情达理,没说什么,三个当地的“小痞子”说啥不让走,非要剧组掏“存放费”、“安全费”才放行。那位老乡连说“算了!算了!”“小痞子”还是不依不饶,无奈。只好又用“大团结”了结。摄制组实在是搭不起时间,不敢多纠缠。

领教了厉害和尝到了滋味的演职员们,连声惊呼“世风坏了”,我倒颇不以为然。除了敲竹杠的无赖之外,乡亲们“要钱”,看起来是给拍摄加大了开支,增添了麻烦。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块偏僻之地,却因拍电影而启发了乡亲们的商品经济意识,倒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
常在报刊上看到这样的口号:“要致富,先修路。”我看倒应改为:“要致富,换思路。”因为只有换了脑筋,有了思路,才有可能无路修路,无桥搭桥。然而漫天要价、无理取闹也是令人不愉快和不足取的。这就又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正应了老人家在世时的语重心长的教诲:“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但 愿我们的《砚床》也能起到这么一次教育作用。
选自《企业常青藤》1994年12月于深圳
(图片选自网络)
(陈昌华,生于安徽,长于洛阳,现居深圳。1968年10月下乡河南灵宝川口。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著有诗集《印象与烙印》《旗帜咏叹调》《深圳编年诗》文集《企业常青藤》
主编《中国企业报刊大全》《诗路花语——洛阳七十年诗歌选》。电视剧《贴廓巷56号》编剧、制片主任,《白居易》制片,电影《砚床》制片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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