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与丹江
文/张书成
这几天下大雨,往日平静温柔得绵羊一般的丹江,一下子成了暴怒的狮子,变得面目全非:拍岸的河水发出呼啸般的声音,打着旋涡急湍地转过山嘴,越过橡皮坝,卷起河边的小树和小草,以恢宏的气势奔涌向前,让人惊奇不已,感叹不已!多少年没有见过它发大水了,它到底是我们当地最大的一条江河啊,没有这样的一种气势,一种浩瀚,一种博大,那还叫什么“江”呢?

丹江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记忆。小时候,我们常到江边玩,哪时候丹江水源丰富,江面辽阔,水质清湛,沙石洁净,两岸垂柳依依,芦苇丛生,是最好的玩耍之地。我们折几根柳枝,编成柳叶帽子,光着身子一会儿扑入江水中胡乱“扑腾”,溅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又和水狗、江涛、霸树几个小伙伴打水仗,玩得兴高采烈,忘乎所以,头发湿淋淋的,然后坐在细细的白沙上,像鳖晒盖一样静坐不动,掬几捧细沙撒在腿上,肚皮上,晒得灼热的细沙敷在腿、肚皮上热乎乎的,舒服极了!我们仰面朝天,看天上白云飘飘,鸟儿飞翔,忘记了回家,忘记了吃饭和睡觉。

等上了学以后,在法兴寺那学校院子里苦棟树上吊着一口古钟的教室里,年轻帅气的音乐老师陈广贞坐在一架风琴前,一字一句地教我们唱自编的歌曲,那时候我们乡下孩子没见过风琴,觉得又新鲜又好奇,于是跟着陈老师的琴声,齐唱起来:
丹江水,长又长
弯弯曲曲流东方
上学路过丹江畔
放学河边看牛羊
……
丹江就这样镌入我人生最初的记忆。

但是丹江留给我的也不全是美好。1965年夏天,还在上小学四年级的我,第一次见到了丹江暴涨狂怒的面容。连日的暴雨,使得丹江日日见涨,浑浊的江水扑掩在堤顶边上,有的已经漫过河堤,西边河堤上,不时响起了决堤的紧急勾锣声,全公社的男女劳力,拿着草袋、铁锨、戴着草帽,披着簑衣日夜奋战在河堤上,保护着西河堤内的上千亩稻田和荷塘,那是棣花人吃饭的“米袋子”和“菜篮子”啊!但汹涌澎湃的河水还是从其它地方进了老街,法兴寺下成了一片汪洋,许多住户家中的箱子、坛坛罐罐从门里往外漂去,站在离丹江七八里外的王世岭上,能清晰地听见丹江的怒涛声。最西边的雷家坡村头被捞起了猪、牛、羊,还有瓦房椽、房大梁,以及庄稼人过日子的背笼、笸篮、箥箕……

多少年以后,想起那惊涛骇浪,让我都禁不住打冷颤,大自然,多么厉害啊!人在水中,像一片叶子,又像一根柴棒,不服它不行啊!
这以后,关于丹江的话题更多地响在我耳边,也展现在我眼前。我的一位发小,十多岁就找了个丹江南岸孝义湾的媳妇,过年给丈人拜年时,从丹江上架的独木桥中间掉到河里,被人救上来时,嘴脸乌青,浑身哆嗦,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南沟一位妇女,夏天过丹江赶棣花集,被突发的山洪卷走,吹了七八里才被河边干活人捞起;棣花老街一个小伙子,下大雨去丹江捞柴火,险些大水被冲到月日滩去……以至于后来有人给我介绍河对岸刘塬村的女孩做媳妇,我连想却没想就摇头了——我怕过河,更怕见龙王,况且人常说“隔山不算远,隔河不算近”呢!
但我还是非常喜欢丹江。平常的日子,它清澈、丰满、辽阔、空旷,家乡因它而美丽而灵动,因它而丰衣足食,那一望无际的稻田,那满塘摇曳的荷花,还有金色的鲤鱼,张牙舞瓜的螃蟹,钻在泥沙中的老鳖……更令我难忘的是自己在上师范时,在丹江岸边的芦苇丛中,发生过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关于丹江,想说的太多。有笑有泪,有苦有甜。值得欣慰的是,这几年国家加大了对丹江的治理:新修的河堤坚固美观,绵延千里;两岸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远处的村庄高楼林立,绿树掩映……真是风景如画,诗意盎然。丹江,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旧貌换新颜了!它和其他的河流一样,给两岸人民带来了福祉,带来了欢笑,可以说,丹江是我们的幸福河,富裕河,文明河,更是我们的母亲河。往日的不堪回首,只能做为一种历史,一种资料,一种说辞,珍藏在永恒的记忆之中,不是吗?
说来道去,我还是深深地爱着丹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