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李春花的叙述还是有些故事的。他没有散开来说，而是很集中在他的一些关键事情上。我想，他在局里工作也有几年了，对萍乡市邮电局曾经发生的一些事，他也应当有些知晓。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吧。
在办公室一呆半年就过去了。在下邮电所采访的时候，我着重对生产一线的员工进行采写。
几篇通讯在人民邮电报、工人日报、江西日报、江西邮电报先后发表，在邮电系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局领导、中层干部、看过通讯的员工都对我写的文章表示认同，对我的文字功底表示赞赏。我对政宣办主任说，曹罗生的事迹我还要深挖，准备写成一篇有全国影响的报告文学。
在采写先进人物先进事迹的同时，我真的很想收集能进文学作品的素材。
不论正面的反面的。这么多电影、电视剧、小说，就没有反映邮电系统的，我很想火爆这个冷门，为邮电题材的宣传在中国或世界产生一些影响。
毕竟邮电也是中国五百强的国有企业，为中国的改革与发展，为中国的老百姓的通讯生活，为中国社会的通讯进步是做了巨大贡献的。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种想法或是一种心愿，这是他人所不知晓的、我心底的秘密。
这天是星期六，明天就是星期天，星期天是正常休息日。
快要下班的时候，我从办公室下来，在路过机线班的时候，我碰面见到了李春花。
“鑫鑫，你可是萍乡市的知名人士了，了不起，为我们吉星路争了光呀。这些天都没有见着你，你在忙什么？”春花不呼我的姓，而直呼我的名，仍像小时候那样称呼，很是羡慕地说。
“嘿，还不是到一线去采访。这么多分支机构都要去，够我忙一阵子的。”
“也到我们班来采访采访，有很多事迹值得你采写。”
“肯定要来的。明天是星期日休息，你没有什么安排吧，我想请你、汉中、小平、国锋吃午饭。”我回萍乡到邮电局工作都大半年了，很想请这些儿时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吃个饭，当然也想通过他们收集一些有用的文学素材，便于我日后的写作用得上。
“你请我们这些卵子绿豆大一起长大的朋友吃饭，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是没有事。”春花爽快地答应了。
“那请你帮我跟汉中、小平、国锋说一声。”我请春花帮我通知其他好友。
“行，我负责去通知。在哪里吃呀？”
“就在飘香楼酒店吧，是一个不错的酒店。”春花不问，我还真的差点忘了告知吃饭的地点。
“好，明天飘香楼见。”
我是八二年九月份分配到萍乡市邮电局工作的。
在这些年里，原住在吉星路的一些老邻居进行了一些搬迁。
春花住进了邮电局分给他的房子里，我家也搬迁到邮电局新建的职工宿舍，信萍家也搬迁到萍乡师范家属区。
我家离吉星路比较远，我又没有自行车，只好委托春花。
春花他不仅有自行车，他还差不多天天要去周妈家。
周妈一家是他的恩人，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恩人。
第二天我起床起得很晚，睁开眼睛的时候，看了下手表，都快要十一点了。
我的父亲从没看见他休息过，邮电局就是他的家。
为这，我妈没少跟他绊嘴。
我妈在市织布厂上班，是仓库管理员，所以她休的是轮休。
我的弟弟在南昌大学读书，父母亲不在家，家里就留下我一个人。
我头天晚上整理曹罗生的先进事迹材料，后又看了一个小时书，才关灯睡觉，那时正好两点了。
因比平时往后推了两个小时睡，所以起床也就晚了两个小时。
我起床后洗漱完毕，便匆匆忙忙吃过早饭。
早餐是我妈准备的。
我妈是一个很会做家务、很会做饭菜、没有多少文化、比较传统、有工作岗位的妇女。
她只知道把儿子管教好，把家庭事务处理好，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别的事她并不很关心。
至于我的工作，在邮电局干什么她从来不曾过问。
倒是我的父亲，一见到我在报上发表的文章，就会把报纸拿回来在妈面前显耀，好像这些文章是他写的一样。
见到邻居到家里来，他也会情不自禁地显露：这是我儿子鑫鑫写的，都见报了！听妈妈说，父亲拿着刊登有我写的通讯的报纸送给老邻居看，弄得周妈在春花面前说：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多有出息。
吃过早饭，还有些时间，我就把报告文学的几个段落疏理了一下，把几个标题拟了一下，准备在近几天写出来寄给报社。
我是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赶到酒店的。
我进去后订了一个包厢，并安排了八菜一汤，还要了一瓶四特酒，一包白沙烟和一盆水果。
办好这些事，被邀请的几个儿时伙伴就都相继到了，见面后还少不了几句相互之间的问候。
我今天是东道主，话题很快就扯到我的头上。
“鑫鑫，我也看过你写的通讯，确实不错！你的笔杆子厉害，到底多读了几年书。”国锋不无感慨地说。论写东西，国锋比我好，只是他没有坚持而已。
“我们吉星路出了人才，我们卵子绿豆大耍起个朋友里面出了人才，是我们的骄傲，我建议干一杯！”汉中很为有我这样的朋友感到自豪，脸上光彩。
在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开好了酒，并在酒杯子里都已斟满了酒。
“我要谢谢你们！我有些成绩是与你们对我的帮助分不开的，来，我先敬儿时的朋友一杯！”话落，酒也落入口中。见我喝了杯中酒，春花、汉中、小平、国锋也都一饮而尽。
我又给伙伴们倒满了第二杯酒，自己也不例外。

“小时候我们在一起，数我最胆小怕事。关键的时候总会得到你们的关心和照顾，来，为我们的友谊、友情、友好，我再敬一杯！”我说的是真心话，说话的时候是动了真感情。
“别说这么多屁话，喝酒！”春花又带头喝完，伙伴们一提起往事，也兴头十足，第二杯酒又收入口中。我知道，春花不让我说，是因为他是有些亏欠我的。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谁也不会计较，但春花还是纠结在心里，找个时间，我要好好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
就这样，你敬我来我敬你，不到半个时辰，一瓶酒也就喝完了。
我要再拿酒，被春花制止了。“服务员，拿一件啤酒来！”春花也不征求意见，自己做主叫了一件啤酒。
“还是春花懂味，再喝白酒，我们几个都会醉。”国锋见春花要的是啤酒，很合时宜拍起春花的马屁来。
小平说，还是读书好，到那里都不会吃亏。他们公司新来的两个大学生都是在比较好的岗位上培养，说不定，几年时间就会提拔。
汉中说有文凭是培养当官的基础，但关系比有文凭还更重要。没有关系、好的关系，有文凭也就那么一回事，也同样不会被重任。
他讲了他们公路局一位北京大学毕业的学工程设计的吕师傅，只晓得埋头做事，领导交给他的工作任务他会完成得相当完美。
但他不晓得拍马屁，还经常说这个领导那个领导的不是，对一些没有什么工作能力的分局长、段长更是看不惯，说局长是瞎子，用一些占着茅屋不拉屎的人。
他到处说人家不好，局里好像就他最有能耐，可他也就是一个工程师。
他不知道局长用的这些人都是市里面的一些头面人物的这个亲那个友，或局长大人的“自己人”。
他不知道，没有他吕工，市公路局的工作还不照样在转。
就这样，公路局每年调整干部，每次提拔干部，都没有他吕工的份。聘个工程师，都是按公式化给他的。
他对当官，好像没多大的瘾。有人关心他，说，老吕，你都干了这么多年了，工作能力有，业务又强，也该搞个科长、分局长、段长的当当。
你看老吕他怎么说：我当个局长会比现在的局长还要管理得更好！可我不是当官的料，我不会拍马屁，眼睛里掺不得沙，看不惯那些不正规的东西。
人们会想：什么是正规，什么又是不正规？你老吕要真的当了局长，就一切都会正规？
人都是有自私的一面，老吕也不可能不自私。
有人说，老吕为了他自己的工资、局里分配给他的房子、他自己的亲戚调进公路局来、他的朋友承包工程，也是使了很多不正规的手段的。
假如那一天他老吕真的当上局长什么的，还不都是一丘之貉？
只是他老吕没有这个命，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也有的说，老吕要是当上局长，说不定还真的要比现在的局长强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个社会，当老大的就是理。当老大的就可以一手遮天！
汉中对局里的领导是心怀不满的。
他从事一线修路工作也有些年头了，跟局长、人事上提了很多次想去开车，为了开车，执照都拿了几年了，就是没有摸过车，他对此一直是牢骚满腹的。
汉中讲的这个事，还不算什么。我们厂发生的事才真可笑呢！国锋也想讲讲他工厂里发生的事。
什么事这么可笑，说来听听。我很感兴趣，也真的很想听。
我们厂老大才没有什么高学历，跟我一样是个初中生。
他岳父是市计划委员会的主任，这个职位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很吃香的。
他的岳父在任市计划委员会主任之前是江西汽车发动机厂的厂长，这个工厂就设在萍乡市。因他岳父胆子比较大，思想比较放得开，在工厂里推进改革，把一个原本亏损率较大的工厂变为扭亏增盈，在全市甚或全省产生轰动，他岳父因此受到市里的重任。
他岳父到计划委员会当主任不久，有一天到市轻化工业局去调研，随同来调研的还有计划委员会的其他同志。
调研完，轻工局的邓局长安排大家一起用餐。在吃饭的时候，邓局长多敬了计委主任两杯，嘴里面不忘说请主任多关照。
轻工局要上项目，上项目是要计委批准的。
计委随同来的一个部门主任说，这还不好办，我们主任的女婿就在你们的织布厂。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时间不长，计委主任的女婿、我们现在的厂长，从一个机修工被安排到供销科当副科长，后又提升为厂办主任，从工厂办主任到工厂副厂长、到厂长，就这样在一年里面三级跳，你们说厉害吧！
我们这个厂长凭着老丈人的关系当上了一把手，在老丈人的指点下，在轻工局的直接支持下，织布厂还真的实实在在地得到了实惠：工厂更新了生产设备，引进了新技术，引进了专业人才，从省纺织学校招录了一些毕业生，工厂也进行了扩建，一下子整个织布厂是生机盎然，朝气蓬勃，一片新景象。
你们说，若不用我们现在的这位厂长，工厂的落后状况能这么快得到改变吗？那是不可能的事！
工厂进展得这样好，发展得这样快，产品质量在提高，产品产量在提升，效益在凸显，工人们高兴，厂长更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个厂长，在做机修工的时候，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每天都是油渍满身，头发蓬乱，除了他老婆，别的女人是看不上他的。

可当了厂长后，我们这位厂长大人便改头换面，旧貌变新颜。头发是梳得溜溜光，衣裤是穿得整整齐齐，原来看不上他的女人，都后悔当时是瞎了眼，为什么就不跟他好上呢？
原来瞧不起这位厂长的女人，现在是厂长不一定瞧得起她们了，厂长看得上的、是刚从学校分来的、年轻漂亮的美女了。
分到厂来的有一个湖南妹子，这个妹子身子娇小玲珑，五官秀色可餐，二十分的惹人喜欢。
厂长在一次新员工的座谈会上，听了这个湘妹子的发言，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
这个湖南妹子说，她报考江西纺织工业学校，就是希望毕业后有一天能到萍乡市的织布厂来工作。这个愿望现在终于实现了。
她是外地人，但这里的领导、同事、姐妹都对她很好，从生活上、工作上关心她，帮助她，照顾她，她很感谢，也很满意这里的工作和环境。
厂长听了这位湘妹子的发言，心里是温暖的，他特别关注这个湘妹子，人长得漂亮，又能说会写，放到工厂办工作是最合格的人选，厂长这样想了，行动上也就这样做了。
不久，这个湖南妹子调入了厂办。因厂长文化程度并不高，文字功底又不怎么好，在工作总结呀、工作讲话呀、作报告呀什么的，就基本上依赖这个湘妹子了。
因为有这么多事要联系，厂长就自然而然地跟这位湘妹子的联系多了起来，有时候加班加点，饭菜都在一起吃。
时间长了，两人就有那么一层意思了，这个湖南妹子就愿意跟厂长同床共枕了。
这一天，又是加班加点，熬到很晚才收工。厂长把湘妹子带入了厂长在工厂里的卧室，两人做上了野夫妻。
厂长承诺，要提拔湘妹子当副厂长。
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厂长夫人知道了，闹到工厂里面来。
这位厂长，忘记了他是怎么上来的，是靠谁当上这个厂长的，他跟这个湘妹子已经到了不能分割的地步，谁也离不开谁了。
老婆子到工厂里一闹，搞得全厂上下看热闹，看他这个一厂之长的笑话。
他这个气呀，气得是一失手掴了老婆一个耳光：闹，闹什么闹，这里是工厂。你想怎么着，大不了离婚！
厂长夫人怒火中烧：好，好，好！你等着，等着我跟你离婚！时隔不久，厂长和他夫人真的办理了离婚。
厂长以为这下好了，可以正大光明地和湖南湘妹子在一起了，更好地当他的厂长了。
可好景不长，没有几个月，厂长便被免职，并受到乱搞男女关系的行政处分。
厂长从天堂又掉入地狱，又干他的机修工去了。
湘妹子无脸在这个工厂里呆下去，更重要的是，她所寄予希望的人已经不是工厂的厂长了，对她帮不上什么忙了，她果断地办理辞职，到深圳市去谋职去了。
曾经显赫一时的厂长，经不起打击，在一天上夜班夜阑人静的时候，在车间里用一根绳子，结束了他还年轻的生命。
你讲的这个事，我们早就听说了，萍乡城蛮多人都晓得。
小平说，我们公司里发生的一件惊世骇俗的、真实的爱情故事，你们可能就不一定听说过，只有我们公司的少数几个人才知道得比较详细。
我想，跟这些儿时的朋友在一起，大家都没有什么心理防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样交流，还是有很多值得可写的故事可收集的。可今天也不早了，待下次有时间再聊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