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初中学习一结束,李春花就没有读高中了,通过周妈在街道报名,去了武功山青年林场。
国锋、汉中、爱玲、年秀参加了工作,小平则去做建筑工,准备去参军。
信萍、小芸、我继续读书。在高中的两年中,甚至到后来考上大学的这几年,我跟这些年来一起玩耍得比较好的儿时朋友就很难得在一起相聚了。
还是邮电学院毕业分到萍乡市邮电局工作后,这几个要好的朋友才又常能聚集。
此时,汉中已经从乡公路段调回在市公路局,小平也退伍分在市自来水公司,春花也回城安排在市邮电局,算是接替了其父的工作。
我回来工作报到后,春花很讲朋友义气,特意请我吃饭,当然忘不了叫上小时常年在一起玩耍的几个朋友。
吃饭的地点安排在一个叫做萍水相逢的酒店。这家酒店就在老街上,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从家里出来走十多分钟就到,离邮电局更近,走几分钟就到了。我、国锋先到酒店的,汉中、小平是随后到的。
我们到了后差不多都十几分钟过去了,春花才到。
那个时候,春花在邮电局是做机线工作,即安装电话,是一个很热火的工种,是吃得开的工作。他进来后招呼我们坐下,叫来服务员点菜。
几年不见,都变化很大,都是很成熟的男人了。
春花、汉中、小平学会了抽烟,春花见人散了一根,我没有接,我没有想学会抽烟。
菜很快就上来了。
可能平时也很少聚的缘故,春花要了一瓶五年酿四特酒,并按五个人平均分。
我本也不喝酒的,但在北京呆了这么几年,与天南地北的同学在一起,不学会喝酒可是毕不了业的。
春花斟好了酒,就举杯敬了起来。“这些年各自忙,也很少有在一起这样聚过。鑫鑫回来了,以后相聚要多起来。今天我带个头,先敬你们一杯。”春花举杯喝了一大口。
大伙几个都响应,嘴里头连说谢谢,都附和着说是要常聚。都是卵子绿豆大耍起,兄弟都冒得这样好。
我们几个可以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担,在一起冒过生死风险的人。
我说都是我不好,为了读书,少有了跟你们各位兄弟联系,真正的对不起。
春花说,话可不能这样说,不读书,我们吉星路那来的大学生。
整个一条街,只有你和信萍、小芸读了大学。信萍、小芸读的还是专科,只有你一个读了本科。
我嘛下乡混了几年,还差点把命都送在武功山林场。小平当了两年兵也吃了苦,汉中在乡镇修路,也是苦差事,只有国锋冒吃什么苦,在织布厂上班也比较轻松。
小平说在部队也学到不少东西,也结交不少战友。
汉中说在乡镇修路无非是搞到一份国企工作。
是的,他们几个、当然也包括我,最终目的就是要有一份国有企业的工作,我们几个都达到目的了。
听小平说,年秀在百货商场上班,爱玲在招待所做服务员,两个都是集体单位,小芸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听说在深圳市政府机关工作。信萍则进了萍乡市师范学校教书。
听汉中说,春花在林场负了伤后才回城,伤好后,是周妈到市邮电局去找局长,并提供了相关证明文件,市邮电局研究后上报市政府,市里批复同意安排工作。就这样,李春花被接收进邮电局工作。
春花在林场的时候,已谈了一个女朋友,在春花负伤前都已同居在一起了,后来春花负了伤,女方想不与春花有恋爱关系了,可春花生死要跟这个姑娘在一起。
可能女方担心的是春花回不了城,而她已经回城并已有正式工作了。
也是因为有心事,春花在林场肩膀上杠着厚重的杉木料时,没成想被上面滚落下来的杉木料打中了腿部,因没有半点准备,身子就载倒在地,肩膀上的杉木料毫不客气地撞击在李春花的头颅上,李春花人事不知地倒在山坡上。
林场的青年们把春花抬进县医院的时候,李春花都没有能醒过来。
事后才知,春花小腿部骨折,头部中度脑震荡。
后转市医院治疗,一个多月出院后,腿部骨折恢复,但脑震荡则留下了后遗症。
春花跟爱玲好、小平跟年秀好、汉中跟小芸好那都是心知肚明的,春花跟爱玲有这层关系,那是吉星路上的人都知道的事。
春花初中一毕业,想公开与爱玲的恋爱关系。
刘爱玲的父亲何许人也,他原本就是靠造反起家的,虽然现在什么都不是,但他骨子里就看不起李春花,他怎么会看上李春花?怎么会把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嫁给一个矮小的、谈不上有什么出息的、且家庭出身不好的人呢?
刘爱玲的父亲不同意,她的母亲同样也不同意,她的母亲还有意跟我母亲说,想要我跟她女儿建立恋爱关系。
刘爱玲也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要怕,她就不会跟春花发生男女关系,既然一切都发生了,且春花对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她想,不管春花今后是好是歹,反正今生跟定他了。
“我跟都跟他在一起了,你们反对也好,不反对也好,我的决定不会变了。”刘爱玲冲着她父母亲大声吼叫。
“你人都冒变成,就敢跟老子顶,老子打死你!”刘爱玲的父亲刘其强,人称麻脸刘,在吉星路是出了名的恶人,邻里们巴不得看一出好戏。
见麻脸刘动手打了自己的爱女,就都想看到下一出更精彩的戏。刘爱玲挨了父亲的打,起身就要走人。
我母亲是个好心肠人,况且挺喜欢爱玲的,就一把把爱玲拖入我们家。
因刘家父母的极力反对,春花和爱玲的恋爱关系就此打止,带着一生的怨恨、一样的无可奈何,踏入了武功山青年林场。
吃饭的时光,喝着杯子里的酒,东拉西扯地讲了这些事,春花并没有跟我讲过,都是汉中、小平、国锋讲的。
吃饭快结束的时候,有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替春花结了账。
十五
我很想知道春花到青年林场的一些事,很想知道邮电局这几年发生的一些事,我找了个时间,把春花叫到了我的办公室。我那时已经明确在政治处任宣传干事工作。
春花知道我想写些东西、收集一些材料,他也很想巴结我,我毕竟是局里不多的正牌大学生,说不定那一天我也能当上领导什么的,作为朋友、同事,帮他一把是没什么问题的。
当我问到他到林场后的一些事,他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七五年九月份的中旬,李春花带着街里面知青办的一纸通知,与街里面的二十几个男女生,一同来到了芦溪县的武功山青年林场。
离开城里的时候,那是敲锣打鼓欢送的。
我们二十三个人,都挤坐在一辆是用来跑长途的大汽车里,可能是为了送我们这批知识青年,街道里面特意租的车。
二十三个青年,其中有七个女的。咋一看,只有三四个男生眼熟,其他的都很面生。
说怪也怪,这个城市这么小,学堂都冒得几家,住的也不是很散,但真要多认得几个人,还不是件容易的事。
汽车两边贴着大幅标语: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响应党号召!车子开动时,地面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我可爱的周妈站在送行的人群里面,嘴里面不知在说着什么、嘱咐着什么,眼角上挂满了泪珠。
我是很感谢、感恩周妈的,她跟亲妈一样对我好。
不到两个小时,车停在了武功山青年林场。
这个林场有三栋房子,每栋房子都有三层,成了一个匚型,车子停在坪地上显得很宽敞。
车还未停稳,车外已响起了一阵鞭炮声。
县知青办主任、公社(那时是公社,后来才改的乡)领导、青年林场领导和林场的知识青年都在迎接着我们的到来。
我们提着行李下车,林场的青年们便帮接行李,边接边说“以后都是战友了”。
而那些领导则一一和我们握手:欢迎!欢迎!
就这样,我们这一拔青年,响应党的号召,冠着“知识青年”的招牌,来到了这萍乡地区的深山老林。
在七十年代,萍乡的武功山并未开发成旅游区。那个时期的武功山山高林密,风景秀美。
夏天,蛙啼鸟鸣,涓涓流水,绿水青山,风和日丽;
秋天,碧波荡漾,鸟语花香,薄雾岚盖,满山满岭,金黄一片;
冬天,素裹银装,逶迤雪原,白茫茫一片,只见饮烟;
春天,百花争艳,枝繁叶茂,醉绿绿一片。
去过武功山的人,必定是流连忘返,就像是遇到了情人难舍难分。
青年林场,掌管着上千亩林地。林场的任务,就是砍伐已能用之于做家具、建材等用途的杉树,在每年植树的时节,将小杉树苗栽植上,并进行日常的维护和管理。
砍伐树木不着力,着力的是将两米长未完全晒干的杉木搬运到林场驻地。
而这些杉木遍布在方圆几公里的山域,有时一天也只能肩杠一根杉木到林场。
几个女孩子,除了两个留下来在食堂帮厨,其她五个都要跟着我们这些男的去出工。
女孩子是做不了重体力劳动活的,她们跟着,我们也只要她们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几个女孩子里面,有一个叫肖娜的我很喜欢她。
她长得眉清目秀,娇小玲珑,很讨人喜欢。
在我喜欢她的同时,不否定有其他男孩子也喜欢上了她。
出工的时候,我总会有意图地要她和我在一起。我会尽心尽力照顾她,让她感觉不到工作的辛苦而是快乐。
下工后,有什么好吃的,我一定是先留着给她。她要买什么生活用品用具只要吭声,我那怕走上几公里路我也会给她买回来。
肖娜也会帮我洗衣裤洗被子,在我面前问寒问暖。
林场里的上上下下都知道我们俩相好,可说是相敬相爱,相依为命。
在一个休息日,几个谈了女朋友的,加上我们这一对,正好四对,相约到武功山去看日出。
做了一些准备,与当地老百姓联系好了情侣帐蓬(那个时候时常有自助行的上武功山,当地百姓便做起了出租帐蓬的生意),各自买了一些山上吃的东西,在下午两点来钟的时候上山了。
上下山走的是一条古驿道,就是远古时候开设的传递信件的邮路,也就是萍乡到吉安的信件要经过此山道。
说是路,那真的不像是路。
除非是先人牛高马大腿也长,不像我们现在这样腿比较短,每跨越一步,要付出两步甚或三步的体力。
也有传说,说的是远古时期,一个练习武功的和尚,看中了这里的好山好水,便常驻在这深山里习武。
一年之中也有好几个月出门化缘,和尚的举动感动了当时的吉安、萍乡两地知府和一些大财主,通过多方努力,建成了一座和尚修行的庵。
后来,到这里修行习武的和尚逐渐多了起来,这些和尚为了下山行路方便,同时也是为了更好习武,便在深山里取石料,凿成长方状,从山上往下一步一步地铺垫起来。
花了多少人工,用了多长时间,耗了多少银子,现无从考证,但当时所花的代价是可想而知的。
后人们为了纪念先辈,将此山取名为武功山,把山顶的安福庵改称为长寿殿。
据说,在这里习武的和尚,寿命都在百岁以上。
在萍乡地区,寿命长的要算武功山地区。八十年代初,萍乡市区一位身患癌症的、医院已经判为只有三个月生命时间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限,独自一人来到武功山,度过人生的最后九十天。
他来到武功山下,向老表租了一间屋,自己做饭菜,天天挑山里的水喝,天天往武功山山顶爬一回。
奇迹出现了,三个月过去了,三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那位宣判为只能活三个月的人,到今天都还好好地活着。
这不能说不是奇迹。就因为这现实的活教科书,这二十几年来的时间里,没有那一天没有成群结队的人进武功山,到两千年后是更火:没有那一天没有人开着车、带着几只二十斤装的水桶,到武功山去提水。
特别是现在,市里已成立武功山管理委员会,已安装了游览钢索道,开发了水泥公路,正在修建武功山水库,这是后话。
爬上山顶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
一路上,四个男的,分别呵护着自己心爱的女友。
当女友走不动的时候,都会停下来陪伴着休息一会儿。
在有些路段,甚或手拉着手牵着女友往山上爬,只差抱着前行了。
到山顶,看到太阳下山时壮丽的景色,不仅同声高呼:我爱武功山!我爱我的美人!
我们这一行人,都还是第一次上武功山。原来只听去过武功山的人说武功山有多美,也在萍乡报上看过介绍武功山风景如画的散文,也看过武功山的风光照片,知道武功山是一个好地方。
耳闻不如目睹,只有真正上了武功山的人才能领悟她的美,才能感知她的魅力。
看天际,碧蓝碧绿碧血碧玉碧紫,云海叠彰,变幻无常:
一时像狮子大开口,吞云吐雾;一时像艘航船,冲风破浪;一时像历史上的几位巨人,在指点江山。大可凭着各自的想象去描绘,去感叹。
看草原,金黄一片。微风飘过,草旬“哗啦啦”响声一片。像有人在草旬上行走,像有人在草场上拼杀;
看山涧,碧波荡漾,溪水湍流,花红柳绿,鸟语蝉鸣,那习武之路若隐若现,那习武之人呼之欲出……这就是神秘、神奇、神圣、神往、神通的武功山。
我们欢呼,我们赞美,我们情不自禁。有一篇散文介绍雨过天晴的时候,偶尔会有奇异、魔幻的彩虹。只可惜这次没有遇上,就要等下次看运气了。
来到租帐蓬的地方,办好了相关租用事项,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将带来的吃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一起,我还要了几瓶啤酒。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都说值得来一趟。
当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都说明天要早起看日出,就抓紧睡吧。
四个男人带着心爱的女人,各自进入了自己的账蓬。
肖娜跟随我进入账蓬,我就迫不及待地抱紧了她。
她不仅没有拒绝,她的双手同样抱住了我。
我热烈地亲吻她,从嘴唇、脸颊、耳朵、脖子……,她热情似火地回应着。我解开了她的上衣,露出了她硕大、挺拔的山峰,我的嘴贪婪地吸吮着。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住了我的小东东。
我把她抱起来,平放在草席上,将她穿着脱光,我也把自己的衣裤脱了,两个光溜溜的男女就这样缠绵在一起。
这是我出生以来拥有的第二个女人,当然我不会把以前的事告诉她,永远都不会。
她不用说,我也知道她是第一次拥有男人。
“你不后悔跟着我这个穷光蛋吧。”我说。
“你现在是穷一点,但不能说明你永远都会穷。你是很勤奋的人,跟着你,不怕今后过不上好日子!”她紧紧地抱着我。
“我知道,你很快要回城里的,我也会很快离开这里的,你要相信我,我今生今世都会对你好,让你生活幸福!”我对她许诺着。
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产生的爱情是经受得起时间检验的,何况我真的是发自心底的肺腑之言。
这是到林场快要有一年半的时间了。
在林场里,几乎天天有事做。只要不是雨雪天,除了星期天正常休息,我们是要到林场去工作的。而遇到下雨落雪的日子,就要参加林场党支部组织的学习。
这样的学习,有时是一整天,有时也只安排半天。没有安排学习的时间,我们就可以自由活动。
有的相约打牌,有的相约上街(也就是到公社所在地),有的安心看书,有的则谈情说爱,有的编织毛衣……,总而言之,时间是过得挺快。
就是在这样的时间里,我和肖娜产生了深厚感情,和林场的场友们建立了很好的友谊。
肖娜说过,明年年初,她母亲就退休了,她就可以顶替进工厂工作了,就可以不受这份苦了。
“我相信你说的话。”肖娜一脸忠诚。
“你回城后可不能变心!”
“我都是你的人了,还变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