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数枝梅（二十八）
张淸彦 【28】
梅杰见鲜丽忿恨生，就安慰鲜丽说：“这不算什么，尽管当时着急和生气，又有啥办法？就当遇上了孔乙己，就当学雷锋做了好事，就当咱接济了他，你说还能咋的？”
就这样，梅杰怜悯他的“穷困”，把冰糕免费送给了他。梅杰的这个超常举措，令这个中年男子发懵了，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梅杰离开那中年男子时，看着免费送给他的价值二分钱的冰糕，还有退回给他的“壹分钱”两眼发呆了。当时最差生产队一个成年劳力的工值九分钱，那时的境况的确差，似乎也有些寒酸。他没有想到，因为一分钱，他费神费脑费了那么多的脑力去盘算；因为一分钱，卖冰糕儿童的举止令他脸烧和汗颜。
时间到了下午，在邻村的一个场院旁，梅杰被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叫住了。那时还是生产队，初秋时节，各小队都在捞麦秸沤肥。干累了要休息，碰上梅杰这卖冰糕的喜送甘霖，众人就一致要求队长买冷饮。
按照队长的要求，每人吃一块儿冰糕。大家快要吃完时，梅杰找队长结账要冰糕钱。没成想，发出去的36块儿冰糕，队长愣说是35块儿，并说梅杰“小孩子不识数”。
想想在村里遇上的“孔乙已”，梅杰觉得队长不是这种人。然而队长却训斥他说：“你这个小孩儿不识数，一定是数错了！”
刹那间，队长这个中年男，在他幼小心灵里的影像，一下子变成了疾残丑陋蛋。梅杰预感到，“狼与小羊”的画面又要上演了。此时刻，梅杰十分不解自己的境遇。为何在不长的时间里，让他这稚嫩的孩童，两次遭遇羔羊的酸痛。
“你数错了！”队长样的男子训斥起他来。像狼对小羊的蛮横无理，令人愤慨令人焦虑。此时刻，梅杰的处境显而易见，唯有任那队长随便。
或许从童话故事里得到启发，梅杰迅就顺从应答：我数错了。
队长听了顺从话，马上面露喜色并讥诮他说“我说是你查错了吧，不识数。”
梅杰随即应答说：“是我查错了，不是36 块儿。应该还多呢。”
“什么，还要多？”队长眼见诓不成，心里生了气。队长咆哮举止的样子，不亚于狼对小羊的凶恶，如同墨云重压城，狂暴而凶猛。
“要不，再查——查？” 梅杰胆怯地说。
人群中， 七嘴八舌都帮队长。欣喜的是，也有几个实诚人，说公理向着他梅杰：“别吓着小孩儿了”。
“再查一遍吧，有多少就按多少算，这还不简单？”
“重新清查吧，有多少算多少。这样可以吧？”见梅杰要哭的样子，怕落下大人欺负小孩儿的恶名。谁也不愿意充当恃强欺弱，威吓小孩儿的孬角色。
梅杰听了自然同意，通过核查就能得到实际数目36块儿。“说不定还要多呢”不过是个幌子，目的为了使队长能够据实核查，给他应该得到的36块冰糕钱。
田野里，玉米苗儿齐腰、碧浪翻滚，暑天的热气扑面袭人。休息时，路边的场院边角处，有在捞麦秸堆旁撒尿的；有在场角儿干“走四方儿”“狼羊对垒战”游戏的；有规避一角掩面迷糊打盹的。更多的则是散聚一处，听学术有长的“智者”讲故事，谈天说地讲古论今与述事理。
休息时段人已散开，此时核查上工的人数，外村的孩童能查得够数吗？只能少不能多。这一点儿，队长的心里很清楚。怕有反悔，队长进而强调说：“你查吧，有多少人，就给你多少块儿冰糕的钱，这样同意吧。”
梅杰听了点头默认。事情已到这地步，还能怎样呢？
梅杰一个人一个人地数着，一个人就是一块儿冰糕。他想急忙完事，赶快离开这不妙地，去卖箱子里剩余的冰糕。他一边寻着一撮撮的人查人数，一边还要向队长面视汇报，以求得他的认可。
三个、五个、十二、十八......当梅杰查到三十四时，人已数完了。
“怎么少两个?”梅杰目痴神呆，自言自语不知所以。
这时候一种轻蔑的言语，从队长口里传到梅杰的耳际：“我说35块儿吧。看你是个小孩儿，多给你算一块儿你还不行。现在查完人数了，你说怎么样儿？别说36个了，连35个都不够。你说该咋的？”
见梅杰的脸涨得通红，没有话再发出声。队长就笑望着他，眉飞色舞地说：“看来，只能给你34块儿冰糕的钱了”。
冤屈、愚弄、威吓、狰狞、恃强欺弱，梅杰的头脑急剧膨胀，泪水溢满眼眶。“狼和小羊”的童话故事浮现脸前：娇小的羔羊怎么也逃不出“无理”样儿。柔弱的善良，遇上素养贫穷造就的良知泯灭，眼泪苦涩只能由清风慰藉抚摸。
课堂上，使中华美德发扬光大的良语佳话回响耳边，“尊长爱幼”的美好画面模糊了眼帘。梅杰无奈了，失望了。不晓得眼前的这些，为何与课本上、老师讲述的不一样。
此时人多处，一个老人的讲述正精彩：......由于人们的骄奢狂妄和欺诈，终于震怒了上苍。就这样，一株麦子上的九个穗头，一下子被神仙剪去八个，以示为惩戒。从而成为了现在的样子，一株麦子上只有一个麦穗儿。
智者讲完，见梅杰还在近前发怔。以为听得入迷忘乎所以，就提醒梅杰说：“故事讲完了，你也该到别处卖冰糕去了。”
“我？——”
智者听梅杰简述了原委后，俄而一震。随即眼前一闪亮，指着从玉米地里冒出的“葫芦”说：“这不，卖冰糕的小孩你快看，你的好事儿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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