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三 花 事
文/张艳
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养花种草,及至有一天一位友人和她朋友来到家里,见到满窗台的绿植,很是吃惊道:“你咋把花养得这么好,一看就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我的诧异写满了脸,这是在说我么,在夸我么?我是个这样的人么?此后一段时间,闲暇时静下心来,便要思量一番这句话,快要魔障了!有一天,忽然把以前的回忆串连起来,便恍然大悟:原来我还真是个喜欢养花的人,最狂热的时候,那是要追溯到很多年前的少年时代了。

初夏的入伏时节,真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了。天气不是很冷,也不是很热,是那种微熏的美妙感觉。这时候还有一件每年都念念不忘的事,便是要压花,就是把花枝剪来扦插生根,期待它们再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花树。我最喜欢的花便是栀子花了,栀子花现在到处可见,可是在三四十年前,那绝对算得上是奇珍异卉了,只有在离我家二三里地的老冯家才有一棵。于是入头伏的早晨,起床收拾妥当,便去到主人家要花去。那棵栀子花看上去也是相当有年纪了,长在菜园边的北墙跟处,背风向阳,一看就是享受着水肥充足的滋润生活,洁白的花朵饱满,翠绿的叶子肥硕,离着几十米远,便能闻到花香袭人,看见蜂飞蝶舞,一派热闹的景象。主人家自是热情地接待这个小孩子,于是赶紧回家取来剪刀,从树根部剪了一大把比较老成的枝子,又把那些盛开的含苞的香喷喷的花朵,大方地剪了一大把,送给我。

满载而归的孩子一路飞一样地赶回家,忙碌地找来挖土工具,在墙跟的一块空地上,翻土、整平、插枝、浇水一气呵成,新鲜的花枝惬意地躺在大地这张暖床上,小小的身躯马上就迎风款摆腰肢了。满足和胜利写满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至此,一年的心愿算是初步完成了。以后便是隔三差五地来看它们长得怎样,浇浇水,松松土,放学后常来这儿蹲下端详一会儿,真是心里的头等大事呢。可是,往往事与愿违,很快就发现,它们的叶子却慢慢变黄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完全干掉了。一连几年如此,热情便被消磨殆尽,这时又聊以自慰,用长辈的话来开脱自己,因为是木命,不适宜养花的,如果是水命就好了,看妹妹粗粗拉拉地把花枝插进地里,不久反倒生根发芽蓬蓬勃勃地疯长了起来。

到现在为止,好像没有压活一棵栀子花,自己真是一个擅长养花的人吗?
喜欢的另一种花便是月季了,春天里那些先开花后长叶的花果树轰轰烈烈绚烂过一段时间后,诸如月季这种花期长的夏花便闪亮登场了。小时候月季花也是不多见的,偏我奶奶家的窗前便栽了一棵。粉红的花朵,每每喜庆地挂满枝头,一荐开过谢了另一茬又次第开放,一直延续到秋天。它们是我六一节最好的礼物,每年六一的早晨,奶奶便把我盛装打扮一番,其实也不过是拣当时城里亲戚孩子穿过的裙子,美美地穿在身上,要知道那个年代在农村里,穿裙子是很新潮的一件事了。奶奶帮我剪了那些开得最好的花朵,红的月季白的芍药,它们在我手里明媚鲜艳,一如我当时的心情。我手捧这大把的鲜花,脑后梳了一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兴致勃勃地和同学们过节去了。

还有比手捧鲜花怡然自得地随意玩一整天更高兴的事么?何况奶奶这时候总要给我几毛零花钱,在玩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买支雪糕吃,那种透心凉,那种舒爽,简直是不要太美啦!这当儿,月季和芍药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年年如此,唯有这两个老伙计自始至终陪伴分享一个孩子发自内心的那种简单知足的快乐。这种感觉,长大以后是再也寻不到了的。
院子里偶有年份还种一些倒垂莲、夜来香、十不败、鸡冠花,还有可以染红指甲的凤仙花,它们可以从春一直开到秋,也不需要去浇水施肥,盛放在自然的风风雨雨中,热闹随性,泼辣美艳。
原来我的前半生,鲜花一直围绕在身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