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俊昌 编辑:艾宗升

早些年,故乡的三岔河宽宽的,那水流清澈、碧波荡漾的河水给了我无穷的遐想,给我少年的生活增添了欢乐的情趣,也给我留下了无尽的念想。我是在三岔河边放牛、放猪,在河水里游泳、与伙伴们戏水欢闹中长大的。
那时的三岔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里的苲草、水藤草,还有河里游荡的小鱼小虾。

岸边生长着枝叶茂盛的木花果、桉树、杨柳树,一棵棵、一排排,绿树成荫。

夏季,太阳象一个火球,把大地晒得烫乎乎的,赤脚都不敢落地。为降暑,村里的大人小孩会去河里洗澡,到岸边的树荫下乘凉。
夜晚,月明星稀,蛙鸣如潮,月光洗去一天的尘啸,静静的三岔河边、木花果树下,是村里的少男少女们约会恋爱的乐园。

白天,桥头石墩上、河边的石块上有大姑娘小媳妇在洗衣服,一边洗衣服一边说笑话,东家葫芦长、西家东瓜短,张家娶媳妇,李家嫁女儿,村头的老杨家母猪下崽了,“三个女人一台戏”,真是像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三岔河位于村尾。七十年代末大庄河改道前,从大黑山脚流下来的水,流经了多少沟河桥洞来到了故乡,然后在村尾打了一个弯,可能是留恋这片热土,或许是与我的故乡有缘,停泊下来,形成了这个不规则的三岔河。河水向位于三角海北边大石崖下的落水洞流去,经落水洞流入开远南洞,汇入南盘江,一路欢唱着再向北流向远方。

三岔河的每个岔口都有一座桥,三座桥各建于不同的年代,且有不同的风格。年代最长久而雄峻的叫大桥,单孔,始建于清朝末年,桥面呈南北走向,桥孔为东西走向,桥孔高3米,宽2.5米,桥为规则的长条石镶砌,形似我国传统石拱桥,这是大庄河水流入三岔河的主桥。桥背呈弓形,马车、牛车尚可通过,只是拉车辆的牛马吃力些,汽车、拖拉机等机动车就难以通行了,好在那个年代机动车少。过去,村里的乡亲乃至邻近草达、柏棕、鱼塘等村寨的人们南来北往耕田种地的,上山割草砍柴,走亲串友的都走这座桥,就是去赶一趟开远街,也要从大桥上经过。沿着长长的赶马路,从封马口顺着长满了灌木杂草丛生的三个小峡谷穿过,再爬几座小山坡,到了驻马哨火车站就可坐火车去开远城了。
新桥是一座单孔桥,是三座桥中的小弟,建造于五十年代初,建桥材料为不尽规则、大小不一的石头镶砌,从桥面上可看出无论是石料和砌功都不可与大桥相比。新桥靠村最近,村前是一马平川的田野,足有上千亩良田,沟渠纵横、水源充实、土地肥沃,是乡里的粮食主产区。每年秋收结束,把新桥的闸阀关紧蓄水,上千亩良田转眼间变成湾湾的海子,波光粼粼、碧波荡漾,像一面硕大无比的镜片镶嵌在村前,水边的树林、房舍倒映水中,映照着美丽的乡村。乡亲们饲养的鸭子和野鸭、水鸟混杂着在水面追逐,编织成一幅动人的水墨画。
在三岔河的西面,还有一座桥叫迎春桥,从桥名便可猜出建桥时间为七十年代中期,桥名包含“迎接春天、迎接美好新生活”的愿望。桥为双孔单面,全为水泥、沙石浇铸,桥面呈平状,现代交通工具比如大小汽车、拖拉机等都能畅通无阻。
三座桥呈犄角之状,恰似三岔河的三道门,各守一方,各司其职,为家乡造福。

三岔河河面和海子宽8000多平方米,可蓄水6000立方,能浇灌近千亩良田,每年雨季发洪水时还可起着减缓下游水流、减少水灾的作用。
河水蓝蓝的,河边长着绿茵茵的水草,盛开的鸡蛋花,爬满黄腾草的苦剌丛,还有不知名的树和野花杂草。河边时有青蛙蹦来跳去,时而跃入水中,时而驻足岸边张望,行人走过,也不躲避;树叶上、花枝头、草尖上时有伫立的蜻蜒,时飞时停,有时一只、忽而三五只,最多的时候,让你眼花缭乱,数也没法数。只见那些可爱的蜻蜓相互追逐玩耍,飞飞停停、时高时低、忽快忽慢,有时轻盈地掠过水面,忽又腾空而起,似孩童在玩捉迷藏。
我和小伙伴们用杨柳树上的树汁涂抹在树枝头或竹子上,看准蜻蜓,猫着腰,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向蜻蜓靠近,乘其不备,迅速伸出涂抹了汁液的枝头,一下就粘住了蜻蜓,那时,我们都叫蚂螂,看谁逮捕得最多。
农闲时,风平浪静的日子,水面就像瓦蓝蓝的天空,常有村里的男人在河边用筝网抬鱼。筝网以不同的尺寸,分大、中、小几种规格,最大的一丈,小的六尺,用一根手碗粗的竹子做抬杆,四根拇指大的竹子做分杆。抬鱼是一种技巧活,可有讲究了,如没有一定的体力是抬不起筝网的,筝杆都抬不动。但仅有力量,没有技巧也不行,抬鱼讲的是臂力、手力和腹力的配合,力量要使用均匀,初起时要轻、缓、慢,关键是平衡,否则会把进入筝网里的鱼虾惊动跑了。当筝网的四个角露出水面时,动作要快,要稳,动作稍慢或撑不稳,就算是进了筝网的鱼虾也会蹦跳出去,竹篮打水一场空。抬鱼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
夏夜,坐在桥边,看着一轮满月挂在村子的上空,望着清清的河水,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跑到这湾湾的三岔河里面去了。看看月光下的村庄,微风中传来几声狗吠,风中夹杂着花草的清香,好像是置身于天上人间。
到了五月,大春栽种的季节。开闸放水,这时,在新桥的两边坝塘上,树脚下,挤满了手里拿着各种捕鱼工具的村民,黑压压的一片。随着生产队长一声“开海了”的喊声,早已跃跃欲试的村民们便从坝塘上、海子边、田埂上齐刷刷地蜂涌而下,像听到冲锋号的士兵,无法阻挡。男人多数光着膀子,穿着大花短裤;妇女们卷起袖子、裤腿;小孩子光着屁股,赤条条地在大人们中间钻来串去,村民们手里拿着网兜、鱼罩、竹罩、筝网、竹叉、箩筐、撮箕等抓捕鱼虾蟹。那个年代主要有鲤鱼、鲫壳鱼、花鱼、江鳅、各种小虾,螃蟹等等。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乡亲们拿回家的鱼虾,大多数人家都会把个头大的、好一点的捡出来,舍不得吃,拿去羊街上卖,换回来一些家庭生活日用品。只有小鱼小虾用油炸,或是煮汤,这就是一家人的美味佳肴了,男人们还可以就着喝几口甘蔗渣酒。
唐代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花开花落、春去秋来,离开故乡四十余个春秋,尽管在空间上与故乡隔山隔海,但依恋故乡之情丝毫不减。尽管游历过无数的海河山川,但对家乡的那条小小的三岔河,三岔河上的那三座桥,三岔河岸边的树,还有各种小花小草依然是那样的熟悉。三岔河的水还是那样的清,曾在三岔河里一块嬉戏,一块放猪、放牛、放鸭子的伙伴还是那样的亲切,思念不减。

我很崇拜白居易,但对其“无论海角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不敢苟同。土,还是家乡的厚重;水,还是家乡的清(亲);山,还是家乡的美。今生不论走到哪里,走多远,都忘不了家乡的土地、家乡的那口四方井,更忘不了家乡的三岔河,还有生活在三岔河边的故乡人。心心念念的还是故乡,故乡的云、故乡的月、故乡的山、故乡的水……

悠悠游子意,依依桑梓情。对故乡的那份情,总是沉甸甸的,暖融融的。我依然深深地爱着故乡的那片热土地。
⊙作者简介

高俊昌:八十年代初投笔从戎,参加过边境自卫还击作战。并开始在军、地报刊杂志发表习作,多次立功受奖。三十多年来先后在办事处、市、州级机关工作,历任科长、党委委员、武装部长、党校副校长、文联副主席、《南国草》杂志副主编、《红河》杂志编辑、专职党务工作者等。先后在国家、省、州、市等报刊杂志发表各类文章二十多万字,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