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助学生勤工俭学
博和自己生活十分简朴,平时不抽烟,不喝酒,仅一杯清茶,几乎都是穿着一身三峡布中山装或土布对襟白褂,圆口黑布鞋,上衣兜里揣一块银壳怀表。
一个叫熊开云的同学回忆,他是1940年考上兼善高二班的,初见张校长穿一身三峡布中山装,戴一顶旧礼帽,而等他43年毕业时见到的张校长仍然穿着洗得发白的三峡布中山装,似乎还是那顶旧礼帽。另一个学生唐有武回忆,外宾来兼善参观,张校长是那身打扮,民国政府主席林森去参观兼善红楼,还是那身打扮。身为兼善中学校长和兼善实业公司总经理,他手上经过的钱款成千上万。听妈妈讲过,爷爷下面的主任都有自己的房子,而爷爷就没有,都是住公房。

向学生讲话的时候,博和经常引用孟子的“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善天下” ,教育学生以此作为立身处事之根本。看兼善学生的回忆,许多的校友都提到博和写的校歌:“不说一句虚话,不做一件假事,把一切艰难困苦都放在我们肩上…。”可见兼善校友对这句话印象之深刻。

博和自奉简朴,但对自己的学生和同事却是慷慨大方。勤工助学的学生罗克强差学费找到校长,博和就写了一张纸条给学校会计,说差额就在他的“薪水中扣”;工友陈定文,家里断炊,博和知道后用自己的钱买了几斗米送到陈家;高八班学生李庆恩回忆,有一年放暑假时,他差路费回家,就去找校长帮助。博和不但借给他路费,还留他吃饭,亲自布菜。博和还敢冒风险资助学生李维涵去延安。
博和提倡勤工助学,崇尚劳动。在兼善学生的意识中,“汗水洗刷掉了所谓’劳动下贱’的阶级偏见,有一种自然的劳动荣耀的自豪感” 。有一个学生才到兼善时,西装革履,反被大家笑话而落落寡合,然后赶快易鞋换装。大家对勤工俭学的同学都很尊敬,因为他们能够自食其力,而依靠家长力量来读书的学生,却有些自行羞惭。有背景的学生,绝不彰显自己的家长。卢国纪,在兼善读书几年,大家很久都不知道他是董事长卢作孚的儿子。还有知名人士如老舍、陶行知、晏阳初等的子女,均一律平民化,男生一律剃光头,几乎都穿黄色童军服和麻色制服,男同学们自嘲“兼善庙的和尚”。

学生食堂的经理负责人也是由学生推选同学轮值当班,既公平又锻炼了学生能力。
唐有武讲了他在学校理发室打工的故事。一次张校长来理发,唐有武替他修面时,可能出于紧张,右手颤抖,将校长的下巴划了一道口子,血马上渗透出来。唐有武吓得不知所措,含着泪,傻愣着连道歉都忘了说。还是博和安慰他:“不要紧,没关系,下次注意一点就行了。”
后来做了重庆市长的肖秧,在兼善的学业就全靠勤工俭学。他的工作是在校务处刻钢板,这工作一做就是几年,直到毕业前夕按党组织指示撤离北碚,离开学校。(注)
学生汤宗盛,家庭贫困,他渴望读书,自己找到张校长求助。第二天博和就帮他在兼善公司找到工作,让他能够养活自己,并让其读书免费。
学校为清贫学生安排了很多“勤工助学”
的机会,如打钟、理发、编制棕垫、刻蜡纸,还有制造墨水、化妆品以及在校医务室、图书馆、实验室、小食店等处服务,暑期销售运输西瓜等等。这样免学杂费的学生还可获得半期或一期的伙食费用。
兼善中学远近闻名,大家慕名而来,因为“舍得干,读兼善”!
二、关爱保护师生员工
2020年已是95岁高龄的兼善校友邝老忠实(又名邝雪林),偶然得知张爱琳是张博和孙女,便提笔写信,详细记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博和校长的救命之恩。
那年他在兼善读初中,还是一个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少年。一次口角生疮(后来才知是疔疮),随手抓挠,没想到感染蔓延,直浸脑部,便昏昏沉沉倒在宿舍床上。两个同学马上报告张校长,校长立马派人将他送到江苏医学院北碚附属医院。一到医院他就昏了过去。幸亏送医及时,未入鬼门关。一个多月后逐渐康复,虽是十几岁的少年,一段时间还靠柱杖才能行走,半年后方复学。邝老说他毕生难忘博和校长,要不是校长当机立断送医,恐怕已没了今天的他。邝老先后读过许多学校,最记得的就是博和校长的音容笑貌。

初30班的学生石汝南,家庭贫困,但品学兼优,得以免去学费。1949年国民党在重庆破灭前夕,大肆抓“壮丁”,想作最后的抗衡。石汝南由于哥哥被抽壮丁病亡,是为独子,本不该在“壮丁”之列,但地方政府已经到了不分青红皂白,见青壮年男子就抓的地步,硬要抽他壮丁。绝望的石汝南和母亲,找到了张校长。博和听闻后义愤至极。
“抓壮丁抓到我学校学生头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待他平静下来之后,提笔疾书了一字条,叫石汝南马上去镇公所。镇长看完字条后打量了一下他,说:
“那,你就回去读你的书嘛。”
听闻此话,压得石汝南快要窒息的那块石头终于“咚”的一声落地了。他飞也似地向家跑去,那里正等着他揪心如焚的父母啊!
兼善中学一女老师刘xx,其丈夫是国民党一个武术教官,在家她受尽男人欺凌。几次在她需要救助的困境中,博和都伸出援助之手,给予她支持和帮助。后来她称博和为义父。
57年被打成“右派”的兼善高五班学生杨定元,回忆起60年暑假去看望张校长的情景。她找到博和,含泪道:
“校长,我没有负你的教导,不说一句虚话,不做一件假事……。”
博和笑了,坚定地说:
“兼善的学生是强有力的,不是软弱的。”
听到校长的话仍是那样铿锵有力,杨定元感觉像洪钟般震撼她的心弦。她赶紧擦干眼泪,镇静地表示:
“校长,我没错,我不反对党。”
博和无声地点点头,自己却已经泪眼朦胧了。
自身难保的他,是为没能保护到他的学生而难过吗?
文革期间,博和挨斗挨批被抄家自然不在话下,工资被降到20元的最低标准,生活上,精神上受到严重折磨。但你咋个整他,他都不会低头。时有人来“外调”,要张博和按照他们的要求,在材料上签字,证明被“外调”的学生在兼善中学就参加了国民党三青团,年迈的张博和断然拒绝。要知道那个时候,有三青团的历史可是了不得的罪状。博和否认学校有三青团组织,这令那些“外调”人员十二万分恼火,把博和家的桌子打得啪啪响。为了保护学生,为了正义,博和理直气壮:
“压根儿就没有,就是没有!打死我还是没有!”
看似一介文弱书生,博和当时也是脸红脖子粗,关键时刻表现得那么坚强,这就是张博和做人的底线和骨气啊!
博和清楚地知道,当年他顶着压力,不允许在兼善建立党派组织。学校确有几人是国民党党员,共产党员也有几十个,而且还很活跃的。兼善师生组织的“突兀文艺社”、“星火”壁报、“七七少年团”、“救国会”等进步社团,在抗战期间,开展了各种抗日救亡活动。那么优秀的学生,怎么能诬陷!死也要保护他的学生!
张博和校长提出的校训《智仁勇恒》绝不是一句空话。
(未完待续)
注:
肖秧未能在兼善中学初中部毕业!因参加革命被国民党通缉,及时得到中共地下党组织营救中断学业去了延安。肖秧多年来一直想打听紧急撤离北碚时,为他提供车票的人是谁。八十年代来重庆工作,偶然机会才得知此人是当年的地下党员,解放后任北碚玻璃厂党委书记的高祥占。其兄为北碚管理局秘书高孟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