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命运

上帝赐予人世，圣洁、慈悲

有梦想的水

变成了

洗过菜的水，淘过米的水

洗过碗盘的水，刷过牙洗过脸的水

洗过衣涮过鞋的水

洗过澡的水

冲过马桶的水

穿越人体转世成秽的水

变成了

被农药残害，被工业刑讯逼供的水

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水

抑郁的水，伤痕累累的水

羞愧的水，愤怒的水

失魂落魄的水

幽怨而又委屈的水

痛泣忏悔恶不可赦的水

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的水

弥留之际的水

走到大海口，被海浪左右堵截

它们一个个躬身、跳起，探出头颅

绝望．悲愤地

回望人间

途径一片墓地

风翻阅一块块墓碑

这些被撕扯后散落的书页

不识字的昆虫，爬上去

反复亲吻

死者们留给世界的最后谎言

被鲜花和冥币反反复复一再伪证

没人戳穿

却连累了石头

逃 脱

现在，北风抬着灯光

气喘吁吁地奔跑

像一群又一群慌慌张张

逃窜的影子

大雪，满怀心事地飘落黑处

它们是来渡劫的

或寻仇报恩

天和心

说不准哪个先变

它们晓得，每个伤心的冬天背后

都藏着一个抑郁的春天

黑暗中，它们亲眼看见

在人间服刑期满被释放后的许多人

就牢牢地卡在

阳间去往阴间的收费口处

拿不出钱

正急得团团转

画

我想画70亿颗小星球

上面布满山脉、森林、江河、动物

有庄园、农场、教堂

自由、平等、博爱和慈悲怜悯

画好后，给全世界所有人

每人分一个

我想画战争、饥荒、瘟疫

画出独裁和邪恶

我想画宗教

但不画神，神留给每个人亲手画

让他们画了改，改了画

画出敬畏

画出头顶长满苍生

我想画出爱，六颜九色的

画出免费的幸福，分发给每个人

画着画着，我就画出了

哑巴的花岗岩，耳聋的芨芨草

瞎了眼的几亩黄土地

画出低下头

偷偷抹泪的故乡

黄昏一隅

太阳俯在西山口

红着脸，头发金黄

像趴在垃圾箱上寻食的老妪

老妪低着头，怕被太阳发现似的

垃圾箱内，万物的尸块

太阳很快掉落

老妪倚着苍蝇的脚印

张开嘴，咀嚼残破的月亮

时间，朝着黑暗处

越走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