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安然,济南市人,自幼喜欢文学,现为济南周三读书会、山东散文学会女子沙龙成员,擅长诗歌抒情散文,作品始在报刊网络发表。
清明邀游
作者:安然
每年清明扫墓,我犹如赶场似的,从双峰山匆匆奔向玉函山。两园的花丛里,长眠着我久违的亲人,爷爷奶奶和母亲。
时间,仿佛是飞扬的沙尘,与我们擦肩而过。匆忙的生活,我似乎忘却,他们曾经的存在。尽管岁月,已将我撕心裂肺的痛楚愈合。但是,当我坐在奔驰的汽车上,眼泪,在眼眶里朵朵旋转,禁不住潸然流露。
这一刻,我想到,爷爷奶奶的温厚贤良、心悦助人的美德;想到母亲勤俭耐劳、无惧无畏的品格;想到奶奶灵巧的双手,做出的可口饭肴;想到母亲严肃的霸气、两手叉腰的面庞。
“朋友们,这里是双峰山陵园--------”悠扬的声音,剪结了我沉思的邀游。双峰山,座落在文庄一个僻静的山坳里。穿过空旷的广场,迎面是一排排仰卧松柏的逝人,石碑上盖满了鲜花与花篮。我伫立在母亲墓前,说“您在九泉好好歇息,为我们祝福吧”。我已擦干了泪水,母亲不需要眼泪。她生前,我也很少诉说内心的酸苦与需求。在生活的汪洋大海中,母亲总是披荆斩浪,昂首向前。
一阵微风吹过,在绿色的波涛里,我内心的松软涌起了波澜。母亲给我留下的烙印,是刚劲强健。上世纪70年代,她以非凡的魄力和勇气,翻盖了我们家六间祖屋。它的反响,不亚于今天购置一套新房。在计划经济年代,并不是有钱就能办到。买材料、找雇工,都要托关系、找渠道。而我们家盖的房子,在邻居中也是首屈一指,这缘于母亲节俭吃苦的精神。每年冬天母亲上班,都是一勺大油和白菜帮装在饭盒里,天天如此至到退休。她总说,盖房子,是她从牙缝里挤出的钱,恰如其实。随后,母亲又为姐姐哥哥的返城工作,殚思极虑、奔波劳碌,倾尽所能所愿。
这样的母亲,在她坚毅的眼睛里,我们不能索取温柔的泪光了。
汽车穿过长长的隧道,来到分水岭——玉函山公墓。它经过三十年的成长,已是一个完善规整的陵园了。广场一侧,是闲庭长廊、嫣红姹紫的花园,海棠桃花尽情绽放。“嫩阴绿树,正是春留处”。沿着一层层石阶拾级而上,一排排石碑,一列列松柏,在大地与苍穹遒立。天空已缩短,凝望千秋的灵魂。我疲乏的脚步,感到足下流动的年轮。身旁的丈夫,挽着我的臂膀,传递着力量向上攀登。
在爷爷奶奶墓前,我用内疚的手指,撩开千滋百味的心绪。因为,他们将慈爱,灌注我的童年和少年。尤其奶奶,她是母亲的继母。母亲八岁,生身母亲离世。十一岁时,奶奶走进她的生活。后来,将我姊妹四个视同已出、抚育长大,倾尽全部心血和无私牺牲。所以,我们称谓奶奶爷爷。
上世纪60年代,我上小学之前。奶奶18㎡的房间,没有暖气、煤气炉、自来水管,而我却得到无比的温暖。冬天的拂晓,爷爷就把煤球炉点燃,用冉冉的火苗,烤热我的棉裤棉袄。奶奶坐在被窝里搂着我,用她单薄的身躯,传导于我周身的热量。十二年的学生时光,奶奶每天清晨,都做出热腾腾的早饭。大多数同学都是上学路上,买一个七分钱的烧饼随走随吃,而我带着奶奶的温度来到学校。奶奶的早饭很正规,肉丝炝锅面条、面叶、叉咸饭、天天不重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那个年代的饭食,邻居们都是白水煮面条,一盘土豆,一盘滴酱油的水煮茄子,我从未吃过。奶奶做的是,茄盒里加肉馅,油煎了红烧。爷爷奶奶是天津人,面食很多样化,又很讲究。爷爷烙的千层饼、蒸的螺旋花卷、小笼蒸包,黄橙橙的油煎锅贴,外酥里嫩,咬一口就冒油。这些花样面食,不仅饱福,如同沉醉在精致的艺术品中。奶奶会做四种面条:炸酱面、西红柿打卤面、茄子面、肉丝炝锅面,交错着给我们做。今天饭店里这些面食,我已熟视无睹了。五十年前,我就从爷爷奶奶的云烟里,得到垂涎欲滴的品味。至到今天,我都未有吃别人饭食的习惯。因为,在荒芜田野上,在袅袅炊烟中,他们勾描了诗画般的甜蜜。这份醉美,充盈着我七彩的童年,豆蔻的年华,乃至一生刻骨的铭记。
奶奶不仅对我们无微不至的疼爱,而对邻居们也极其热心。大杂院里,双职工有时做饭,少了油盐酱醋葱,就到奶奶屋里取,炉子灭了也来做饭,爷爷奶奶从未厌烦。吃完晚饭,都聚到奶奶的小屋,嘻嘻哈哈闲聊一阵,解除一天的劳累。今天我想,奶奶的温和娴淑,爷爷的一视同仁,才让他们无拘无束的放松,舒展自我的快乐。
“旧寒一缕,泪湿风帘絮”。他们人世最后几年,正是我人生最艰难的脚步。儿子才3岁,我八小时之外的全部,都是照顾儿子,没有对爷爷奶奶倾尽全力。只是有时,让丈夫给他们送食物过去。而八里洼与堤口路,又是一段遥远的路途。因此,我看望他们的时间,只是手掌窥出的缝隙。昔日如烟,黄昏已近,天边依然一缕彩云。路旁,千姿百态的花瓣,色彩纷呈的人流,一个日新月异的世界,奔腾······
“燕子重来,往事东流去”。
所有的愁肠,所有的倦意,已经冲淡。奶奶的温良,是我肌肤的底色;母亲的坚韧,则是前行路上 ——灯塔的力量。


编辑:寒烟 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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