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坎坷上学路
文/倪高扬
小时候,没听说过幼儿园,到七虚岁该上学了,可舍上没学校,父母将我送到朱家舍上了一学期私塾。
朱家舍与我们解家舍相隔一箭之地,有一条“四十五澳子”(河沟)像一条黑色的蟒蛇静卧在阡陌纵横的水田间,一段段狭窄的田埂犹如搁在水田上的独木桥板。农家孩子大似乎天生动作协调,一路腾云驾雾如履平地。
一群伙伴中,我是小不点,且“挪踱”,冬天里被厚实实的棉衣裹得举步维艰,一次从“四十五澳子”拐弯向西,被突如其来的横风刮倒,滚进水田成了“落汤鸡”。
后来,朱家舍陶先生的私塾馆迁到了我们解家舍,可他只教到小学四年级。舍上的孩子上完四年级便像毕业似的与学校拜拜了,唯有我到东鲍中心校继续升级。
解家舍到东鲍的直线距离约六里地,其间河沟纵横却没有一座桥。起初一提到上学的往返路上我头皮就发麻。从解家舍一队农场过河到东鲍路途最近,但农场东边的河道过往船只少,每次等船过河都是望眼欲穿。
那时的我非常木讷,看见有船过来虽然心中一喜,但从不叫喊,就站在河岸边呈欲过河状。农家人朴实厚道,一见我站那儿就知道要过河,自然靠过来放我过去,还关切地叫我“好点好点”。尽管如此,我嘴里始终冒不出一个“请”和“谢谢”的话来,放我过河人从不计较,还热情地搀扶我上船上岸。
还有两条路线,就是从北边唐家舍或南边张家垛子后面走。这两条路线虽然不用过河,但绕来绕去要多走好多冤枉路。遇到坏天我便不得已选择走南边的一条线路。
一个星期日下午,我身穿雨衣,赤着脚,冒雨从南边路线前往东鲍。从解家舍到孙家舍,再到吴家亭子绕到张家垛子后面生产河北边向东。一路泥泞,大雨不停。
我爪着脚,东斜西歪地往前走,经过张家垛子后面生产河北边田块时,几十名身穿雨衣薅稻草的妇女一起涌上腰岸,我被混入其中。她们旁若无人,一个个就地蹲下方便,紧靠我的一位竟将小便尿在我的脚上,烫烫的,我像邱少云一动不动,待她们全部重新下趟,我踉踉跄跄离开时,她们中有人发现了情况。我头也不回地听她们在说笑,大意是:不知那个混在她们当中的人是男是女,她们一个个竟裤子一递尿尿了。
那次放寒假,唐家舍一帮同学伙同我一起从北边路线回家,走着走着,不知怎么走到了黄林坝沟的坝头处。在那等船过河,一直等到晚也没见到一条船影子。怎么办?为首的唐德友决定湴河。
湴河?个个大吃一惊,身体虚弱的唐永海被吓哭了。唐德友说,哭什么,你看人家高扬这么小也没哭。我们看看坝头水下并不深,一个个脱下衣服蜷缩着身子,哆嗦得上牙直打下牙。唐德友率先垂范,其他同学紧紧跟上,手举衣服,像下饺子似地下了河,呼哧呼哧地,眨眼功夫就湴了过去。
上岸后,泥脚在草地上抹了抹,哆嗦着套上衣服,穿上鞋袜一路奔跑,身上好一会才感觉还阳。回想起来,我们那次也算是一次冬泳吧。
初中开学一个多月了,我却跟着父母种田,舅舅到我家做了父母的工作,我才得以复学。读初中期间,寒暑假、忙假全部参加生产队劳动,每周去学校背一捆齐头稻草过去,周六放学背一捆草绳回来,每个星期天都夜以继日地被扣在草包架上。初中毕业被兴中录取,父母以为每月生活费真的需要30元,决定让我放弃,还是舅舅与父母“据理力争”才勉强跨进兴中大门。
那时水乡大桥还没建成,每周从家里到兴中都是一路七绕八绕的,途中走田间、过小桥、越大圩、穿村庄、乘渡船,至少需要三个小时。71年放寒假时,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归心似箭的我望天兴叹。听说我们村党员干部都在西鲍公社参加冬训班,曹元海同学伙同我乘轮船到西鲍,然后跟随冲水机船回家。这是个好主意,我父亲是小队会计也在那儿参加冬训。我是第一次乘轮船,心怀忐忑。
在排队买票时,发现曹元海钱包没小偷偷了,我们两人操起挑行李的木棍,一边追赶,一边呼喊“抓小偷呀”,小偷慌逃中丢弃下了钱包。到了西鲍,冬训尚未结束,我蹭吃蹭喝两天后跟随冬训人员打道回府。
走上教育岗位后,先后到扬州、上海参加大专、本科面授,虽然学有所难,但一路车来车往,结束了依靠“11”号跋涉的求学行程。
有人说,生活的磨难是人的宝贵精神财富。我时常在羡慕如今孩子小时候读书有人接送、上中学有人陪读的同时,又觉得他们缺少我们读书时那般的意志磨炼。
2021.4.7

作者简介
倪高扬,泰州洋思教育研究所资深研究员,中国蒙台梭利协会认证讲师,江苏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兴化市楚天实验学校创建办顾问,兴化东方巴黎幼儿园、泰州幼蒙教育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地方文史研究爱好者。近年,除了致力“点燃孩子心中的智慧之灯”、引导教师“成为孩子生命中的贵人”之外,有空便与书为友,爬爬格子,出版《敬畏教育》《有滋有味兴化话》等著作七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