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女理发师的故事
文/葛纪发
为狗烧纸
说起来已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是一个初秋的上午,我去小区一个便民理发店理发。店主是个近50岁的安徽籍女子,中等身材,五管端正,穿着打扮还算时尚,其形象倒看不出实际年岁。据她说早年就从事理发,故利用自家房子大厅的北隅设为理发场所:一把转椅,一面镜子,再有一张躺下洗头的躺椅连水盆,看上去简洁宽敞;厅中央,摆设转角沙发,对面靠墙一台50吋液晶电视机座于电视柜上,等待理发的顾客能看看电视打发时间,或者输入她家网络密码,坐在沙发上手机玩玩微信,自得其乐,不会感到等待的无趣。
因为去了几次理发,互相熟了,遇巧那天就我一人,边理着发边同她聊谈起来。我问:“你一个人住着3室2厅,又是底楼,晚上一个人睡觉害不害怕?” 她回道:“ 老公过世后一个人住倒也没怎么怕,可自从一只狗死了后每天夜里怕,睡觉要反锁上卧室门才好点。” “ 没见你家有狗呀!” 我说。“ 你才来剃头两三次没见到,几个月前死的。” “ 狗死了你怎么会怕过夜呢?” “ 是这样的”,她开了话闸,“ 狗本来好好的,不知怎么身上长出像虱子一样的小虫子,弄不干净,我怕传到身上,到了夜里就把它放到阳台上去。没想到一天早上起来发现狗死了。” “ 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 养了几年了?” “ 有十几年了。” “ 喔,狗十几年相当于人到了80岁左右,可能是老死的。” 其实我并没养过狗,也是听说的,装着懂说。“ 自从那只狗死了后”,她随后自责说,“ 我总感到内疚,是我把它放到阳台里,可能是夜里天冷冻死的,之后我每天晚上睡不好觉,一张死狗脸一直在我脑子里出现”。“后来”,她停了停说,“ 我实在受不了,精神快崩溃了,我去问了我阿姐,求她帮助。阿姐叫我买点为死人烧的黄纸为狗烧烧试试看。我就照做了,买了黄纸到埋狗的树下焚烧,我边烧边求狗原谅我。”

我听到这里哑然失笑。“ 你不要笑”,她索性停下剃刀认真地说,“ 自从那天夜里烧了纸后,第二天我脑子里忽然一片蓝天白云,不再出现那只死狗脸了,每天睡觉正常了!” 她说到这里有点喜形于色,我为之诧异。我感叹道:“ 真是离奇,还有这样的事,你是心理作用吧!”
“ 不是的。”
“ 要么是迷信作用。”
“ 讲不清楚。”
末了我想了想还是附和了一句: “ 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还是好的。” 她咯咯笑了起来。
离开她家,走在楼房间小道,两旁郁茂的白杨、桂树和青草地,如常和谐,金色的阳光透过树隙照到身上,感到格外清新舒畅。我边走边思忖:这世界上总归还是要相信科学,那位女理发师“烧纸”前后的心理变化,是一种意念的暗示,也即心态使然。
其实日常生中被意念、心态主导的事每每见之。而人被某种执念所控,真正的自我就迷失了。

交出房产证
因为收费很便宜,在小区近距离范围内,得到居委会的支持,为的是方便业主;另方面1200多户的居民跑量对女理发师也是可观的,互利的。
这天下午理发的人挺多,挨到我最后一个已近黄昏。
“阿哥,今天让你久等了。” 女理发师说着让我坐上转椅。她说话既腼腆也爽直,见我也善谈, 理着发又向我叙述曾经发生的一桩事:
她说她是二婚,年轻离异,生有一子,刚有一个小孙子。离婚不久,一个大她20多岁的中年男子与其交往,结为夫妻后生活了19年。前些年丈夫突然离世。她说到此有些伤感,那是一个有气度的男人。也许老夫少妻,有怜香惜玉情愫,丈夫为她买了房子,将工资及之后的退休金悉数交给妻子。
男人的父辈亲眷早年旅居日本,常穿梭于上海与东瀛。那年他又离沪去日,临行前将房门钥匙、银行卡等全留在家,不料这一去竟再也没回,因脑溢血猝死异国他乡。他像是有预感似的,走前把一切留给了心爱的女人。然而老丈夫去世不久,他的几个在沪的旁系亲属居然找上门来,平时老死不相往来,此时却跑来要女理发师交出房产证分割不动产。
“我没料到会发生这事,我被逼无奈翻出房产证,我从来没看过产证,心里一时惴惴不安。” 她如是说。
“那结果呢?” 我问。
“我翻了半天才找到产证交给他们,他们打开一看,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名字,这帮人懜了一会,只好灰溜溜走了。” 我听后感叹:“你男人的旁系亲属是法盲,你还是蛮幸运的。” “是的……”她说着语塞。我立马把话题移开:“现在小孙子几岁了?你儿子常来这里吗?”……
可见,女理发师第二个男人是个大丈夫。这油然使我想起常说的得、舍两字来。男人19年里把钱全部交给女人,购置100多平米的商品房,不留自己的产权名份,净身而去。这是莫大的爱心,是对女人纯真的情意,无私的舍;他的舍自然也获取了年轻女人19年的温存,这便是得。这里,男女双方有得有舍,互补,互爱,故事令人感动。

葡萄园见到她
我搬迁到新住宅后,一次妻要做头发,拉我陪她到原小区女理发师处去。
那天正逢居委会搞文明爱心活动,女理发师在小区葡萄园旁免费为年老体弱业主理发。她着一身紫红色秋装,小区几个老少男女围坐在花坛石阶上,我和妻子走上前去。“小汪,你今天又忙了啊!” 我妻招呼她。“阿姐好,不忙的,习惯了,阿哥也来啦。” 女理发师还是那么爽朗随和。一阵微风吹过,带着丹桂和翠竹混合的芳香。疫情一年多,小区依然蓊蔚洇润,惠风和畅。
去原小区有一个半小时车程的距离,妻还是愿去女理发师处剪头发,两人顺便聊聊天,一去就被留住吃饭,还不时问起我,“叫阿哥一道来嘛”,挺亲和的。
仲春四月,阳光明煦,木草葱茏,芳菲满园。时闻莺啼燕啭,一派生机盎然。
过些日子妻又要去女理发师那里。那是一个有故事,有温情,有正能量的女子;那里有熟悉的人们,那里一场疫情过后更春色撩人。
2021年4月9日

【作者简介】

葛纪发,上海人,退休,爱好文学,旅游,传递正能量;近年有多篇散文、诗词、时评见于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