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二十一世纪
散文诗组章，作者蓝荣
序言
今夕是何年
动车飞驰
我鞋子，有泥土的气息
被带到城市
一个没有名字的角落
生根发芽
一
"你，还要去广东上班吗？"
凛烈的问号
划过山岗，飘扬金属的味道
非常惊诧
这不是工厂里才会有的味道吗
它为何又追上我
我回家的时候
不是已经将它打包好了吗
二
"我去！"
屋顶的瓦片滑落一地
我的母亲急忙从厨房奔出来
察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没有起来
我还要沉睡
我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最近流行的词语
它从我的嘴里冲出
它能够掀开瓦片
也的确足够意外了
三
我回来已有一个礼拜
我的堂哥帮忙介绍一个女孩让我认识
后来才知道，是有要求的
城里有房，库里有车
腰包能鼓起更好
我意料之中
只是执拗不过母亲
才回来试试运气
乖乖，这很沮丧
我的脸通红，绽放羞愧
四
拉倒吧，现在太阳正烈
我下午再起来
去割回些青草
我要堵住圈里咩咩叫的
几只小羊的嘴
这才是今天重要的事
五
我们山里
几户农家依山而建
从什么时候起
我不是很清楚
听说是逃难的韩信的后代
我无法考证
(注:民间有韦姓是由韩姓分出来的说辞)
这以后再说吧
我的父亲是入赘来此
这是事实
六
巴掌大的村落
石块垒成天空
祖辈们一代代
在石头的缝隙里种植
玉米、蔬菜、红薯、旱藕
记忆中的旱藕粉是灰黑色的
口感柔顺，和瘦肉下锅最好不过
而播种的时候，须将它
和玉米种子隔一些距离
因为这农作物
需要吃下很多肥料才能长好
七
所以我是农人之后
大山的儿子
如假包换
哦，如果谁要和我换
真的是荣幸至极
我本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语
因为我置身于此
早已经丧失了太多机会
太多和二十一世纪
拥有美好的事物的机会
八
我从二十岁开始
就汇入城市的大海
我不是去旅游
我是去谋生
嚎叫的工厂
我是一枚钉子
紧紧嵌入流水线，不敢放松
一天12个小时做事
你问我是否厌倦
的确，刚开始无所适从
后来也就慢慢坚持下来了
也许你会问我为什么不上工地
那里工资还行
没错，这个提议很好
我会考虑的
九
在此之前
我要澄清一件事
我已经正在变老
我的骨头长期被白炽灯侵蚀
但我会去尝试的
山村里很安静
静到希望不再生长
而此刻，却是我欣喜的
我不想被打扰
我还要睡一天一夜
毕竟，回家的路太过漫长
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是爬着回来的
十
呵呵，写下这句话的时候
我会笑出眼泪
我总是孑然一身
沿着巍然的山岗
前进，迂回
跋涉千里，去一个苍茫的世界
为那片不一样的彩虹欢呼
山里的空气清新
只适合养生而已
它养不出彩虹
十一
我已经割好了青草
也已将它们捆成两堆
夕阳西下
别有一番风情
我须再去砍些柴火
不必急于扛回去
等过些时辰
它们的水分干透，重量变轻
我会让母亲去扛
我会告诉她它们置于哪里
因为说不定
那时我又出现在
城市的某一个角落
城市的某一个没有名字的地方
十二
我把羊草担回来的时候
母亲已抹好了破旧的桌子
那南瓜叶伴粉条的味道
久久地融进乡愁的骨头
最怀念的味道
十三
清明节早已过去
山岗上的枫叶在飒飒飘落
我明儿要去集市上
买纸钱、买蜡烛、买水果饼干
太久离开家乡
我应该去向祖辈们汇个报
倾诉愧疚，倾诉无为
他们一直保祐着我
免于疾病、免于痛苦
十四
我没有痛苦
即使一无所有
但拥有健康
这就足够了
假使有一天
你在壮丽的路上看到我那踉跄的背影
请你对我说:
嘿，落魄的诗人
你还好吗
十五
我落魄的背影
现在正从卸货平台上走下来
它松垮的肩膀
垂向坚硬的地面
发出"嘎吱"的声响
请你别叫我
我太过劳累
我只想睡觉
我只能对你说:
明天见！
在今晚，我要挥手工作
我要再见，二十一世纪
后记
生活只有苟且
生存更不是体验
青春挥出的瞬间
不只有汗水的味道
也有金属的味道
作者简介:蓝荣，80后文学爱好者，打工诗人。有作品诗歌《南方工厂》《平凡之地》组章《巨人》《路的诞生》《平凡的路》等等于网站平台和纸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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