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已经洗过

卫铁生

走过的石头面目全非

是破相？还是破象

尘埃停下讨论。

一件外衣，春雨已经洗过。

佝偻地转过身子

大滴大滴的钟，在流。

活下去？还是祭奠

一座碑，春雨已经洗过。

抽象画里，雷在长草

清明的四月，短得像过渡。

春雨洗过，一只潜意识的秃鹫

巡察着余下的生活。

破相与破象——生命观之层境

（榆钱儿读诗）

        四月清明，人间事浓缩为两个词：活着，祭奠。而面对逃不脱的生死追问，你是搪塞还是清明?

        时间的河，“大滴大滴的钟，在流”。转身一瞥，悲从中来。生命由盛而衰而“破相”，让人心惊：强大的岁月时间，不知不觉“佝偻”了肉体身形，甚至石头都被侵蚀得“面目全非”。唉唉，一切过往，所有风华荣辱，一件件都化作“破相”的外衣，飞散成“尘埃”微粒……

        但是，清明四月，一场春雨洗过墓碑，洗过衰亡，洗过萧索破相，大地正以“雷在长草”的迅疾气势和欣喜，一日万里轰隆隆换上春装！

        清明太短，却是生生死死的巨大过渡。“春雨洗过，一只潜意识的秃鹫/巡察着余下的生活”。清明，在墓碑的阴影里，在秃鹫时刻狩猎死朽与鲜活的阴险窥伺中，我们反复叩问自己，“活下去，还是祭奠”?

        古人云：“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这似乎是虚无摆在活者面前的难题。那么，你能透过残冬之“破相”之哀音，破解生命轮回不息的宇宙气象奥秘吗?你能在祭奠逝者的同时，珍惜活着的每一寸光阴，并以慈悲情怀，祝福与时间天地永在的生命宏境吗?

        由破相而破象，乃透过生命个体遭遇时间中各种力的摧毁而破败哀亡的表相，看到蓬勃代谢的宇宙气象大观也。

        能至此境界者，竟是破相至“面目全非”的石头，有谁识得那是“破象”的石头，是大智若愚的石头? 此境界，非时间磨难与终生修为者，不可至也。

        无论自然的生死诘问，还是世界观的格局，春雨已经洗过，嗯，已经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