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亮的诗歌13首
赠更夫
一、
这一夜 漆黑如墨
这一夜 灯细如星
这一夜 梆声如诉……
二、
这一夜
黑暗如坚冰
孤独的灯光被挤压着
而梆声如镐击打着前行
这一夜 梦无边
灯光就在窗外这一夜
坐无眠
梆声就在耳边
三、
这一夜我无法置身事外
打翻了一地的乌墨
是更夫提着灯笼为我照耀耕耘
你是唯一见证黎明与黑暗碰撞的人
你是唯一爱上这黑暗的人
你的神秘
就是你爱上了光明的另一面
四、
这一夜
你是一盏孤独的灯
你小心翼翼用心提着
甚至，像夜猫一样蹑手蹑脚
你怕惊哭了梦中的小孩
这一夜你播种了无数的脚步
你用如铁的黑书
写而我们喜欢的
仅仅是光明华美一类的文字
五、
这一夜
漆黑如墨
这一夜
灯细如星
梆子是你身上的一根骨头
而或远或近的梆声
成了这夜晚最清晰的灵魂
一笼灯光走过
我没看到你的身影
因为你把光明
全献给了这朵灿烂的花
六、
你隐退于黎明
你是谜一样被黑染透的人
包括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只有不吝恐惧
我们才能用它照亮我们的心
这珍贵的宝藏须耐心的挖掘
七、
这一夜
梆声如诉
这一夜
我醒着
我想用心血浇灌浇灌这夜色
我不想让这不懈又坚定的梆声
反反复复的提醒我小心火烛稍安勿躁
我想
我已具备一定的成熟和责任
八、
这一夜
梆声如诉
这一夜
到处溢满了你手提的花香
走进一片菜市场
为了萝卜为了青菜为了油盐酱醋
我走进了
这片每天朝我微笑的菜市场
为了生活
为了当一回主人
当一回粮食蔬菜的主人
我几乎
每天和这些来自泥土的生命打交道
它们彬彬有礼的来到城市
彬彬有礼的等待我们去挑选赏识
拎着菜篮走进这片市场
我就变成了很现实的人
变成了一个不太会理想的人
我学会了斤斤两两的计较
在斤斤计较中我结识了斤斤计较的人们
也许，这就是生活
差一点被我忽视又天天照面的生活
现在已形影不离的被我疼爱
因为生活把我疼爱
我走进这片菜市场
我如一条活鱼返回到这条活水里来
人流如潮啊
我在这条潮流里快活地游着
这也是我的生活
我必须天天这样重复的游着
每一天都是生活的溪流
我不能让它断档
我必须像菜市角落的那位鞋匠
实实在在的把每一根钉敲进生活
把每一步脚印踏实在生活的道路上
然后我就是这世上最心安理得的人
《》芦苇
这不是愁的缘故
这是思念耗掉了心血
这几千年的恩怨水
这几千年呕心沥血的夕阳
都种植在谁的心里
唤了一声声
流了一年年
南岸望成了北岸
水边有你童年的脚窝
和冰上如火的舞姿
青春如葱啊
老了我越发热爱起孤独
对水揽镜 对镜撩丝
那些晚霞纷纷来落巢
何必染发自我安慰
何必粉饰心境强做欢笑
就随天老地荒时间悠悠吧
还有那一叶由远而近的小舟
洲，归舟
把夕阳焐成了一盏渔火
《》三张床
今冬，透骨突袭的冷
三张病床像三座孤岛拥挤着
一阵接一阵的咳嗽淤塞了河道
三匹可怜的老马耸着干瘪的老骨架
他们唠叨着曾经拉过的磨
曾经啃过的草 曾经趟过的河
现在他们卧在槽旁
无力念叨着青春和亲人
一床八十一岁
二床八十六岁
三床八十二岁
他们像挤在西坡下的老鸟
瑟抖着想抓住一线霞光
照看三床的是他的老伴
弓着的腰身像摇晃的火苗
照看二床的是老人儿子派来的
老人的儿子是搞房地产的老板
这年月老板似乎都很忙
一床是我的父亲
我在他闷响的痰声中写下这寂冷的文字
想在这冬夜的雪光里提炼出一些温暖
我这匹奋蹄不息的中年马还能行多远
《》窗 外
我学着一只早起的鸟
在风和日丽的清晨啘啭了两声
为迎接远方梳洗着理想的羽毛
窗外在建的大楼比我起得更早
一个左边，一个右边
它们像潜伏一夜的大山
把瀑布一样的影子倾泻下来
很快就淹没我我的目光里
呛进了沉重的黑
接着淹没天空
那些脚手架编织的网
把我的目光
弹了回来又重重摔在影子里
在密不透风的谷底
我想着怎么去翻越这座高山
想着远方的风景
被影子压着的翅膀就轻轻颤抖了一下
《》武松
侠骨柔肠一身胆量
几下铁拳震动了景阳岗
三碗四碗过岗无妨
棍棒 随地一放就能躺下，
梦中闯进潘金莲
生炭 暖酒 宽衣英雄再也无法入睡
只苦了潘金莲被西门庆调去青春
任宋王朝摧残
丈八的身量带着压抑的激情
顶天立地怒吼着铁拳
从梁山出发
在杭州收回已自断了一只胳膊
从此心灰意冷就近六和寺出了家
《》压抑的莺
—记《水浒》潘金莲
一只不幸的鸟啜泣悲鸣
色迷迷的时代
掂着鸟笼把玩
娇好妩媚蠢蠢欲动的心思
渴望自由飞翔
可怎么也啄不落时代沉重的锁
嫁夫只能随夫吗
从天明到天亮磨损青春
然后蒸成白嫩的馒
被贪馋甜甜的吃下
西门庆吃着了这也是命
在宋朝漆黑的夜
分明听到莺啾啾不已
自从那杆窗棒掉在青涩的街上
就预示一个悲剧的开始
莺咳出了几滴青春的血
消失在宋茫茫的黑夜
《》笛子
万里挑一
接受刮骨疗毒的苦
把苦咽到肚子里
七个伤口有七个兄弟在呐喊
是它们逆水而上的号子歌
软弱的人失去什么就补什么
那些多余的词语已经黔驴技穷
那些拨弄的手指
只会让伤口流出更多的乳汁和泉水
一口真气能让山魂复活
《》我需要这种声音
——听音乐《云水禅心》
有悟拿去吧，
把我的声音连同我多余的心
从此，我把我全交给了你
听空山鸟语听溪水淙淙
在我心缠绵还
有那一棵松，在凝神静气
听远处一抹夕阳的钟声
把我带远花开花落里
最永恒的是是那一缕线香
那花格门窗里
有过滤不尽的旧时光
禅院落下的悄悄的雪花啊
含满了伤怀感世的粉泪
那儿还端坐薄如秋叶的你
在合掌送走又一个轮回
还有你啊
你这位拾级而上的小和尚
轻盈得如一只灰色的蝴蝶
这世界在你的脚下已没有了高低
甚至连这儿的一草一木都那么淡定
斋茶氤氲苦也甘甜
袅袅升起的是你淡如云烟的眼神
而我，喝下的全是你目光里的禅意啊，
在这静静的禅院里一
切都虚怀若谷得没有声音
只有钟声如月光般碎碎地洒了一地
连同我被抚成丝弦的心
有被点拨的幸福和甜蜜
那叮咚一声的是什么
原是我一颗凡尘的心
被串成了暗红的佛珠
贴在你的胸前静静修炼
《》把自己当弦
—再听《云水禅心》
这是一根清冷的弦
月光里浸泡泉水里洗濯
你的手指是轻盈的蝴蝶
飞出玉洁冰清的音
时光如磐石水滴能石穿吗
春闹了一茬茬秋换了一波波
只有这锋利的音在静静的劈开时光
在固执的穿越时空
只是你还是那故人吗
一指一指的捻啊
把自己捻成丝捻成那根弦
把自己静坐成琴架
风来奏鸣，雨来歇息
你不经意成了绝唱
这时候我什么也不需要
我只要心里的每一寸
都空空成这临绝顶的山谷
空成这秋收后的空
空成这千丝万缕的鸟巢里的空
剥去一切空空如也的自己
《》琵琶语
——听音乐《琵琶语》有悟
临水而立，是淡淡哀愁的莲
不胜一池的晚来风急
你纤纤的手指把满园的月光弹碎了
粼粼的波光起伏着你一腔的絮语
而你哀怨的眸里盛满了透凉的秋水
哦，未语先咽的伊人啊
两片含春的唇快把心事咬破
你是水做的
旗袍在你身上波动有韵
上面缀满的江南的忧伤
花朵经谁一声流水一般的叹息
就零落一地了
然后随悠悠的小船而去
凭栏处，西风咋起
卷来的却是西天苍茫的暮色
丝弦里飞出的是远去的雁
盈盈一水间
斜倚一叶相思的睡莲
你微微别过的粉腮
垂下一行惊鸿的泪
于是江南的小河全是落泪的花瓣
从此我惦念起这哀哀怨怨的美丽
连同孤灯窗影，把你刻进心里
我的心温润如玉
我的心，是烈火和苦难的化身
一旦破壳而出，就已经脱胎换骨
我远离人间，却成孤单的结果
听沧海桑田的独语，默默自修
我把一切都省略了，
只留一双深深的蓝眸，和前世的缘
一切都似乎风平浪静
甚至你看不出我的一点心事
我把火焰全藏在内心
独以清凉来包裹你
寻觅了几世的目光把我燃烧着
你说，你透视了我绵绵的心绪
并在你的目光里把我雕琢
别用凡尘弄痛了我
我能给予的就剩下这入世的心了
期待了这么些年，
我只想伏在你胸口静静的聆听
如我来生时深深埋藏的那种声音
亲爱的，我想你了亲爱的，
我想你的时候
一朵花正慵懒的倚着篱笆
细柔的风如你的秀发从我的肌肤滑过
就这么静静地想你
这美丽而忧伤的夜晚
善解人意的星辰用思念的光辉把我喂养
想你的时候
我的心中有一匹野马奔腾
爱情的草原无限宽广……
亲爱的，想你的时候
伞上的两朵花就依偎在了一起
亲爱的，我想你了
想着想着，我就成了那雨滴
落进了你的花心
这酽如烈酒的夜色是如此的寂静
作者简介
苏亮，江苏泰州人，江苏省黄桥中学老师、江苏省泰兴市政协委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泰兴市诗人协会副主席、江苏省泰兴市黄桥镇诗词协会主席。作品曾发表于《诗刊》、《青春》、《扬子江》、《江苏作家》、《江海诗人》、《辽宁散文》等。诗歌《春光》获2018年第四届上海市民诗歌节一等奖，《致敬，我的中国酒》获首届国际诗酒大会优秀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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