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晋清谈之风从何刮起
文/朱双顶
魏晋时期,中国历史上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政治上混乱、社会上痛苦,而人们精神上却追求率性、珍惜自我、张扬个性自由;皇帝登基独揽朝政,却又邀请臣子并坐清谈;士族掌权主政,却又以过问政事为耻。于是就有了刘伶纵酒、嵇康锻铁、阮籍狂啸等“魏晋风度”的形象演绎,就有了清谈之风的盛行。他们细心琢磨语言的技巧,追求巧思妙谈,引经据典,借古讽今,使清谈之风越刮越烈。那么这股清谈之风从何刮起的呢?
东汉末年,宦官外戚轮流把持朝政,到了桓帝、灵帝时,宦官专权达到了顶峰,官吏的任免权完全控制在他们手中,正直的官僚士大夫在朝中不断遭受排挤和打击,而作为官吏的后备军的太学生们更是感到仕途无望。于是这些人就联合起来抗争,形成反对宦官集团的社会政治力量,他们抨击时弊,品评人物,被称为“清议”。这些有识之士结成党锢,力图通过清议,反对宦官专权,挽救危机四伏的东汉统治。后虽遭受了两次党锢惨祸,反对宦官的官僚士大夫和太学生们受到惩罚,本人以及亲属、门生等或被逮捕杀害,或被流放,或者禁锢终身不得做官。再加上外戚与宦官两大集团的长期争斗、轮流把持朝政,使朝政十分混乱,从而大大消弱了对社会的控制力。官僚士大夫和太学生们没了官路却有了言路,并想以清议影响舆论,清议之风由此盛行开来。或许这应是魏晋时期清谈之风的社会源头。

东汉后期,士大夫中出现了一些世家大家,他们累世公卿,专攻一经,门生、故吏遍天下,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士族阶层,在察举、征辟中均得到优先地位。到了魏文帝曹丕建立九品中正制时,由于中正官把持在士族手中而形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局面,士族子弟经过中正品第入仕,形成世代相传的贵冑,而寒门庶族几乎失去了入仕的机会。到了晋朝,更是发展成了长期稳定的门阀政治制度,出现了士族与皇权共治的“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这些更成为魏晋时期清谈之风盛行的社会土壤。而上层社会的上行下效,使清谈之风越刮越盛,达到了人人趋之若鹜的痴迷程度。这可以从《世说新语》中得到佐证。
据该书《文学》篇记载,桓温召集很多名士在一起讲解《周易》,每天讲解一卦,简文帝司马昱想要听讲解,去了一次就回来了,说:“玄理本应当有困难与容易之分,怎么能以一卦为限呢?”从中可以看出:连至高无上的皇帝都去听玄学之讲,而且还不满意以“一卦为限”,可见其对玄学的喜好程度,也是一名清谈高手;权重位高已身为宰相的桓温,本依靠战功步入仕途生涯,对于清谈玄理并不见长,却也乐于开设讲坛,且“每天一讲”,可见当时追逐清谈的潮流有多盛行,连桓温这样的人也不甘落后。
《文学》篇还记载,担任秘书监的孙安国,到担任中军将军的殷浩那里一起清谈,俩人你来我往辩驳,从白天一直谈到傍晚,饭是冷了热,热了冷,竟然连饭也顾不得吃。一个说:“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匹嘴巴硬的马,我照样可以将你的马鼻刺穿。”一个回说:“难道你没有见过挣脱绳环的牛?人们通常是要刺穿它的面颊的。”俩人是谁也不服谁。由此可见当时清谈之一斑。
更有甚者,这种清谈之风连僧人也积极参与进来,影响到孩子身上。还是该书《文学》篇记载,著名僧人林道人,就是清谈的高手和积极倡行者,有一次,他去拜见太傅谢安时,竟然与谢安的侄儿谢朗进行了辩难,而且很快就激烈起来。当时谢朗还很年幼,生病刚好,还不能过分劳累。他的母亲王夫人在隔壁听到他们不断辩论,就派人去叫儿子回来,却被谢安留住。不得已,王夫人只好破例亲自出来,说:“我年轻时就遭不幸守寡,一生的期望全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了。”这样才将儿子抱回。可见当时清谈的风气有多盛。
魏晋时期,在士族阶层形成了一种新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产生了玄学,以老庄思想为基调,后又吸取了佛学中的成份,形成了一种思辨的哲学,对宇宙、人生和人的思维都进行了纯哲学的思考,对经典提供了一种新的注释方法,引发了崇有与贵无、名教与自然、言意之辨、形神之辨、名理之辨等,助长了清谈风气的盛行。其中最为代表的是“崇有论”与“贵无论”之争。
以经学家王弼、太尉王夷甫为代表的一派,主张“贵无论”,从《老子》“以无为本”与“以有为末”中提炼出“贵无论”,认为“无”是世界的本源,世界上所有的事物只是暂时的存在,也就是所谓的“有”。当时,在他们的大力倡导下,“贵无论”得以大行其道,社会上出现了崇尚老庄的风气。在这种思潮影响下,东晋的执政者倡导无为而治。很多名人纷纷反对自汉武帝以来倡导的儒家礼教,表现出桀骜不驯、不谙世俗的处世态度。这种风气发展到后来,竟演变成颓废狂放、不问实务的玄学。
以曾任尚书左仆射裴頠为代表的一派,主张“崇有论”,是针对“贵无论”而提出,以恢复儒家礼教,认为“无”是不能生“有”的,如果只存在“无”,是不能产生“有”的;只有“有”才能生“有”,如果没有这个“有”,万物就没有办法依存。这样一来,就从根本上反驳了“贵无论”。崇尚于“无”,只能陷于空谈的境地,对于国家和民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非但如此,空谈还会导至人们想入非非,不务正业,无所追求,最终酿成社会风气日下、政局混乱的局面。所以,恢复儒家名教,维护正常的社会秩序,必须坚决反对“贵无论”。

对两派之争,《世说新语》中也给予了记载。说裴頠写作《崇有论》完成后,不断有人诘难他,然而,没有一个人能驳倒他。只有王夷甫来了,辩难的时候,他才能稍微有点挫折。后来,时人便用王夷甫的观点与他辩难,结果他的义理再次得到了阐发。可见,两派在争论中,还是“崇有论”占上风。
然而,两派之争,最终由于得到王夷甫的支持,“贵无论”还是得到更多的支持。于是便有了本文开头提到的魏晋时期奇特现象的出现,这是魏晋时期文人名士崇尚老子、庄子逍遥放荡之风所酿成。曾任晋孝武帝时荆州刺史的殷仲堪就说过:“我三天不读《道德经》,就会感觉舌根僵硬,一点儿也不灵活。”可见当时对老子的崇拜程度。东晋最后走向灭亡,恐怕与此也有很大的关联。
今天,写罢此文,也只是粗略地点了魏晋时期清谈之风的形成之因,且是一己之浅见。只是想说,应当记住空谈误国之教训,以史为鉴而实干兴邦。
【作者简介】
朱双顶,网名东香人,安徽省直机关退休人员,在家以读书为乐,近年内重拾旧时雅好,不时写点扎记、散文、随笔、诗歌等,先后在多家微信公众平台上发表二百余篇。
欣赏朱双顶老师国学之论《魏晋清谈之风从何刮起》,观点鮮明,史料详实,文笔干净利落,说理透彻,引人入胜,给读者和初涉国学者打开了一扇方便之门。
全文共12小节,可分三部分,第一部分(1)总叙魏晋时期清谈之风的概况。第二部分(2—11)详论魏晋清谈之风的形成之因。作者用渊博的学识,引经据典地论述了魏晋清谈之风盛行的社会源头,社会土壤,典型人物,典型事例,以及清谈引发的玄学“崇有论”和“贵无论”两派之争的种种现象和弊病。这种颓废狂放,不问实务的玄学,上至黄帝,宰相,下至士族,僧人甚至小孩,均乐此不疲地痴迷清谈。这种空谈导致人们想入非非,不务正业,无所追求,最终酿成社会风气日下,政局混乱的局面,直至误了国。三部分(12)总结全文,提出观点。即记住空谈误国之教训,以史为鉴而实干兴邦。
当前,我国乡村振兴已经启航,我们更要以史为鉴,不空谈,唯实干,才能取得更大胜利。让我们齐心合力,砥砺前行,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实现两个百年目标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点评:陈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