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吭，静一静！静一静！”新调来的绰号叫“左大摆画”的左局长，用手指关节敲敲桌子，大声宣布，“现在开会！”
闹哄哄的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今天这个会很重要，大家要注意听，不准开小差儿，不准交头接耳，不准看手机，不准打瞌睡，不准……”左局长的巴掌挥舞着，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出了一连串儿的“不准”，把与会人员“轰”得一愣一愣的。
看来这既是左局长和大家的见面会，也是扭转乾坤的“第一把火”。大家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在心里默念着那几个“不准”，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被火烧着了。
“今天这个会么，嗯——啃！这个，这个——啊……”左局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秘书小贾赶紧端着暖壶，过去把左局长的杯子填满。
大家都在张着嘴，抻着脖子，期待着“这个会”的实际内容。
“这个会么——啊……这个，这个——啊……”左局长边说，边用探照灯一样的目光，在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里扫视着，扫到哪里，哪里飘过一股“凉意”。
此时，哪怕是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得见。人们生怕漏掉半个字。
但左局长似乎在故意吊大家的胃口，除了一堆一堆的零碎儿，老也舍不得扔出一个人们关心的字眼儿来……
今天这个会，是时近傍晚快下班的时候，秘书小贾才通知各科室开会。新局长到任，肯定是有重大事情要宣布，这是以往的惯例。可是，从进会议室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左局长一直在重复着那几句，听着牙巴骨都冒酸水的开场白。
“今天这个会么，这个会么——啊——主要是关于——啊——这个这个……整顿机关工作作风的问题。”左局长用手指“梆梆梆”敲着桌子，“这个问题么——啊——可是个大问题。”
人们终于等到了一句实质性的话题。为了一字不漏的听进去，有的拔了拔脖子；有的欠起屁股；还有的把手指蘸上唾沫抠了抠耳朵……
“也就是说，我们要少讲空话，多做实事。”左局长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起来。
“啪啪啪啪……”大家鼓掌。
“往具体点儿说，就是咱们这个局，不能人浮于事，光说不练……嗯——啊——光说不练。”
“啪啪啪……”掌声雷动。
“在我来之前，我就有所耳闻，咱们局的工作作风比较散漫……”
啊？左局长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看来往后还真得小心点儿。人们有些紧张。
“也就是说……啊——过去有一段时间，讲的是要文斗不要武斗。”
啊？这是哪儿跟哪儿呀？莫非又要搞什么运动？人们坠入了五里雾中。
“从现在开始，啊——咱们要改一改，要武斗不要文斗……啊——”左局长越说越激动，“噌”的站了起来，大巴掌往下一劈，“要动真格的！”
站在一旁等着倒水的的小贾，赶紧来到左局长身边，小声提醒道：“局长，跑题了。”
“我知道。” 左局长白了小贾一眼，接着说，“也就是说，不能光耍嘴皮子。”
“啪啪啪啪……”掌声又响起。
“一杯茶水一根烟儿，一张报纸看半天儿……还要串岗去聊天儿。啊——那可不行！”
这倒是实情。哪个单位也免不了有这种情况。人们心里都清楚。
“如果让我抓个现行，啊——我可饶不了你！”
有人在缩脖子。
…………
一开始，人们都认真听讲，还时不时的响起掌声。都希望拍出一些有含金量的东西来。哪知左局长惜字如金，就是不肯吐出人们想要的内容来。说的全是“嗯——啊——”并且越讲越来劲儿，还忘了时间，急得人们抓心挠肝，有的“滋滋”的嘬牙花子；有的没心少肺，居然打起了呼噜。最着急的要数秘书小贾。他已和刚认识的女友约好，今晚六点半到“月光餐厅”吃饭。
“局长，时间……”小贾借续水的机会提醒道。
“啊？这这这……哎，怎么都……”左局长朝台下一撒目，这才知道自己在唱独角戏。他抬腕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好，今天的会暂时开到这里，以后还要经常开。散会！”
一听左局长发出了大赦令，会议室里，顿时响起“稀里哗啦”的凳子的碰撞声。有的人捂着空空的肚子遁如脱兔；有的睁开惺忪的睡眼，抻着懒腰问这是早晨还是晚上？还有一位嘴角流着口水，一歪一歪的，胯骨撞到了桌角。如果有人把那个瞬间的场面拍摄下来，那可是一幅丑态百出的漫画。
看着大家都已出门，左局长这才欠起肥胖的屁股，恋恋不舍的朝门口走去。
这时，站在门口等着关门的秘书小贾，上前迎住说：“局长，我想，为了减轻您的工作量，以后就不用开太多的会。”
“嗯？你什么意思？”左局长停住脚步，歪着脖子问。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小贾赶紧解释： “我是说，您把您要讲的内容告诉我，我写成通知打印出来，给各科室发下去就行了。”
“哎——”左局长摇摇头，“那怎么行呢？发通知和开会的效果能一样吗？再说了，发下去了，你知道他们看不看？”
小贾还想再说什么，左局长用批评的口吻说，“我们当领导干部的做事，要一是一，二是二，哪能图省事呢？”
作者简介：王起。石家庄市作协会员，河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民俗协会会员，河北省第一届小小说沙龙常务理事，散见于《河北工人报》、《承德群众报》、《锡林郭勒日报》、《小小说月刊》、《故事家《热河》《太行文学》等，获省级奖五次，出版小小说集《对面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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