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山水好去处

文/龚德明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但，世间恬然洒脱如陶渊明者有几人？快节奏、高效率，商业化喧闹的氛围，常常让人拥有一场清梦都难。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踏进徐州，不由得想起那份雄张的气魄。《管子·水地篇》云：“地者，万物之本原，诸生之根菀也，美恶贤不孝愚俊之所生也”。《刘子·风俗》亦云：“土地水泉，气有缓急，声有高下，谓之风焉；人居此地，习以成性，谓之俗焉”。那份属于区域独特的存在，仍在岁月的悠长流转中，星星般闪闪不灭。

       徐州的烙馍、窝窝头，柔韧、筋软、有嚼头，让你不禁想到楚汉之争中的种种缠磨；想到在那场战争中，文化浸染的个体，纷呈的碰撞的精彩，好似触碰到了深埋于岁月尘埃的零星碎片。

      在街市上没有目的的闲逛，冷不丁就会与粗放、豪爽，撞个满怀。酒桌上高门大嗓的“感情深一口闷”“迟到者必罚酒三杯”“喝透了”“喝大了”“多大事儿”“管”之类的脆拔坚挺；牌桌上的“打升级”“反了”流露的彪悍好战；都像是一幅幅流动的山水，让你流连。

      徐州，不南不北，不东不西，四省交界，五省通衢，东襟黄海，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齐鲁。它的“北国锁钥，南国门户”，自然也为徐州文化带来一种鲜明的交融性。也许在一个老旧的窄巷，一个老旧门环、一口枯井、一句方言，你就会不禁想起黄河文化、齐鲁文化、荆楚文化、吴越文化的某种内在的连绵。

      怀揣了这份内涵深厚、哲韵幽深，步入云龙山水，就像有了瓦筑之韵敲在耳畔。

      云龙湖风景区在徐州市南部，是国家级5A风景区。云龙山并不高，海拔一百四十二米，确实只是山中小弟。但在那些宜于抒情的远年，因为“神人以和”的文化氛围，因为汉高祖刘邦的突出地位，被冠以“云龙”也便是顺理成章。天子之气，为龙虎，成五彩，是附会，又何必是附会？世界自有其神秘，言说不尽。

      历史，往往无声言说着一切之所来，给你一种生命纵深的喟叹，给你一种抹之难去的厚重与遒劲感受。不管是北魏的大石佛、唐宋的摩崖石刻，还是宋代的放鹤亭、招鹤亭、饮鹤亭、张山人旧居；不管是明代的兴化禅寺，还是清代的大士岩、山西会馆与船厅，都无声言说着生命的自我、生命与自然融契的印痕，都在梵音袅袅中，化归山林，成为云气，成为馨香，成为可以用心捕捉的轻韵。

      解放后修建的幽邃轩、洞天小庐、跨云阁、云龙书院、杏花村、观景台、同心台等，又默默流泻着中国园林艺术在现代的发展历程。

      你不忍迈步，深厚的文化蕴含里，总感觉有丝触动，轻轻撩拨起与你心中相通的某根弦。

      石路萦回九龙眷，水光翻动五湖天。

      假如高低起伏、状若游龙的九节山峰，是此一隅天地之精神，那么一汪静水，则是此精神的蕴蓄与滋养。

      云龙湖静静地卧着，但更是与山静静相守。她温润着风雨雕琢中的群山，她抚慰着在岁月中疲累奔走的群山，不离不弃到地老天荒。

       她，东偎云龙山，西依韩山、天齐山，南吻泉山、珠山。一伫千年、万年，时间于此失去了分秒运转。

      第一眼看她的时候，她深蓝着，似琥珀、若凝玉，却又能感受到一种柔软的温润，在静静的流淌，仿佛在回应着某种前世的承诺。

       荀子云：无伪则性不能自美。伪者，人为。他是奔着“制天命而用之”去的，却也阐发着人主天地的思想。《重修云龙湖碑记》载：“徐州市人民政府于1958年浚湖工，清淤叠堤，穿渠起闸，军民劳作，两易寒暑，八里长堤北卧，万亩绿波荡漾。”

      水波潋滟，虹桥如画，台榭临水，清风徐来，一衣带水，垂柳依依，修竹林立，有时会感受到一丝楚汉的雄风，有时会看到唐朝的白鸥、宋朝的鹭鸶，有时会听到穿越千年的梵音阵阵。

       轻吟着“云龙山下试春衣，放鹤亭前送落辉；一色杏花三十里，新郎君去马如飞”。跨过苏公桥、解忧桥、泛月桥，走过秋韵园、石瓮倚月，不由得脚步轻飘，急促的时间正在放缓，像湖面飘荡的小舟，优哉游哉。甚至，不由感念：人生只合云龙老。

      走过解忧桥时，夕阳正在沉坠，千万朵玫瑰色的云彩，正蓄积着一腔情愫，演绎着史诗般的瑰丽。晚霞的余晖落在蓝色的湖面上，溅起粼粼的金色水波，那山托着的一团燃烧，却绽放出竹青、荼白、绯红、月白、石青、霜色、黛绿、宝蓝、朱砂……并把一个词——“绮丽”，植入你的脑海。你不想走，不想再挪动脚步，有种酒意醺然的感觉。不过，萨都刺却于此，吟出洞穿人生世事的洒脱： 

      古徐州形胜，销磨尽，几英雄。想铁甲重瞳，乌骓汗血，玉帐连空。楚歌八千兵散，料梦魂，应不到江东。空有黄河玉带，乱山回合云龙。

      汉家陵阕起秋风，黍禾满关中，更戏马台荒，画眉人远，燕子楼空。人生百年如寄，且开怀，一饮尽千盅。回首荒城斜日，倚栏目送飞鸿。

      余晖，悠长婉转，似在留恋、回味深埋的岁月。那种子般被深埋的岁月，并不破土而出，也不绚烂盛开，只是沉坠，沉坠，一任杏花春雨、金戈铁马，清秋美梦。

       霓虹，悄悄地、却在彰显另一个人为的绚烂。那是关于呼应，关于美的线条，关于美的色彩，以及综合营造、调配的现代化的吟唱。

      尘世路间，不觉茫茫终日；碧云天里，何妨息息片时。回家三日，再思美景，不由感喟：

      云龙山水好去处！

龚德明，江苏省扬州市广陵区人。